“小五來了。”勤政殿裡,隋融歪在塌邊,衣襟鬆鬆垮垮的,身上搭著一條簿毯,眼底下烏青一片,眼窩深陷,臉頰隻餘下皮包骨頭,她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實在是這人看著就可怖。
他卻低低笑了笑,似嘲諷道:“過來陪二哥坐坐吧。”他那骨瘦如柴的手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位置,祈求道:“小五,你陪陪二哥坐坐就好。”聲音哽咽又無力。
林子漾心裡的城堡突然就倒塌了,心疼的上前,真就靠著他坐下,直到坐下了,她才反應過來,卻不知為何會這樣,那一瞬間,似乎被操控了一般。
“我知道安寧和姓林的小子跑了,你去頂替她和親這事,其實我是既鬆了一口氣,卻又擔心起來。”他偏過頭注視著林子漾,抱歉道:“安寧逃了,不用和親了,我很開心,也鬆了口氣,可她與林家那小子跑了,我也很是擔心。”
林子漾自嘲了一下,自作多情了,原來並不是擔心自己啊,而是擔心安寧!
擔心安寧!
她心裡突然就警鳴響起,瞬間拉起了警報,難不成這一切就隻是為了讓盛如雪回長安嗎?
“你去和親,我也擔心,所以給你準備了許多高手,護你周全,可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月你便被通緝,還整整昏睡了半年,安寧一直陪著你,你醒了,竟又將她拐走了,我也是沒辦法了。”他苦笑了幾聲,真真是無力到了極點,他也不想走上這一條路的,可不這樣,安寧還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所以你逼宮,軟禁父皇母後,隻是為了逼著我帶著安寧回來,對嗎?”她不敢置信的問道。
人怎麼可以冷漠無情又自私殘忍到這個地步,那可是他的生身父母啊,怎麼能因為兒女私情,將整個臾州國的百姓安危不放在心裡,做的出這樣的事?
“我擬好了聖旨,蓋好了章,安寧很快就會成為你的皇嫂了,你開心嗎?”他眼裡帶著憧憬和期待,那種向往不似作假,他是真想娶安寧的。
他娶了安寧,那林昭怎麼辦?她又怎麼辦?
“反正我很開心,等我們婚事辦了,父皇母後自然就自由了。”他想的格外的完美。
似乎已經看見了穿著一身紅衣勝血的嫁衣,蓋著紅蓋頭,手裡拿著一柄玉如意的安寧,坐在大紅色的喜床上那露在外麵的手,白皙又纖細,身段玲瓏。
“她與林昭心心相印,二哥何不成全了他們?”林子漾躊躇了一番才說道。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突然就變了臉色,睜著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像隻炸毛的貓一樣,提高了聲量,厲聲質問道:“成全他們?誰來成全我?隋初,你是我的親妹妹,你最是懂我的啊。”
這話林子漾無法接,她不是隋初,但這樣的隋融是危險的,他看著她,動了動脖子,活動了下手腕,突然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笑得陰惻惻的:“既然你們都不成全我,那我就殺了你們。”
“誰敢阻我,我殺誰!”他用力掐著林子漾的脖頸,手背上青筋泛起,林子漾隻覺得腦袋充血缺氧,脖子被嘞的越來越疼,呼吸都不順暢起來,求生的本能,讓她費力的去扒他的手指,想要解救自己。
“隋融。”盛如雪大步進來,直接走到林子漾身後,慌張的扒著他的手。
他突然就抓住了盛如雪的手腕,就碰上他手的那麼一瞬間,他就鬆開了,速度極快的握住了她的雙手,嘿嘿笑道:“安寧,你回來了。”
整個人瘋魔又恐怖。
她給林子漾使了眼色,催促道:“你快走吧。”她見林子漾脖頸已經被掐紅了,可見這人用了多大的幾日,實在不宜正麵產生衝突,還是順著他,先安撫他。
林子漾跌跌撞撞的出去,卻還是頻頻回頭,才下了三步台階,一開始與她說話的太監就過來了。
“公主,皇上皇後娘娘在等你。”他聲音壓得底,她還是聽出來了。
雲浮宮離得不遠,她糾結了一番,還是選擇了去後麵,叮囑這個小太監道:“你給我盯著裡麵,不對勁立即來報。”
雲浮宮剛踏進門檻便是一股子濃烈的檀香味,正廳裡擺著一個通體白玉的觀音菩薩,因著屋內點的香沒斷過,一片霧蒙蒙的,如同生活在霧氣中一般,兩人正閒適的坐在園子裡,桌麵擺著棋盤,星盤上的黑白棋子已成難舍難分之狀,像是一副黑白色的畫卷一般。
“父皇,母後。”林子漾在廊下停頓了一秒,便下了台階,快跑了幾步便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雲浮宮本是勤政殿的附屬宮,本是隋陽帝多年前給隋初建的,就是想要隋初這個小公主能離他更近一些,待到了七歲才遷入後宮彆的宮殿,是以比其他的宮殿都要小一些。
“小初!”隋陽帝不敢置信的轉過頭看著她,眼含淚光的上下打量了一遍,搖著頭道:“瘦了,也高了點,氣色還不錯。”最後那句話說的還算滿意,整個老父親的慈愛。
“你回來做什麼?”皇後皺著眉質問道:“是讓你不要回來,你卻偏偏回來了。”
“因為父皇母後都在,女兒在外如何能心安理得。”林子漾上前安撫她,嘴甜又靠著她蹭了蹭。
心裡卻是明清得很,隻怕七月帶出去的血書早已被調換了,是以上麵隻有困境,沒有說讓他們不要回去的話。
“安寧也不該回來的,與林昭走了便走了,回來做甚?”皇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道:“當初竟然敢放她和林昭離開,又為何要帶他們一道回來?”
是隋初放走的他們二人,然後自己頂替和親人選的嗎?
林子漾迷茫不已,可他們又是何時頂替了真正的兩人?
“在想什麼?”皇後拍了拍她的手,見她臉色似乎不太好,關切的問道。
林子漾牽強的笑了笑,搖搖頭仰起頭看著她道:“無事。”
心卻破敗的如同裂了無數個細小的傷口,正嘩嘩漏風,她錯得離譜,竟從未打聽過兩人私奔的緣由,如今將盛如雪致於這般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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