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天顏,惶恐磕了三個響頭:“奴婢參見皇上。”
“你們主子如何了?”賀崢摸了摸他的臉頰,溫熱的,頭上纏著的紗布過於耀眼,他不敢輕易觸碰。
“啟稟陛下,這幾日已有好轉,今早還醒過一次。”嬤嬤回話道。
賀崢聽見有了好轉,點點頭,凝視著她道:“照顧好太子,醒了遣人來報!”
“這沈鏡辭和玄宗大師還是有點子本事在身上的。”賀韞之送賀崢回禦書房的路上,聽見了他那麼一句感歎。
他也鬆了一口氣,故作輕鬆道:“是啊,不假時日,大哥必然會好起來的,父皇也不必太過擔心。”
夜色沉沉,清風陣陣,帶著點點花香,林子漾陷入了夢境裡。
賀羨南醒來已經在醫館裡,衛安坐在他身邊,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殿下!”見他睜開了眼睛,欣喜的叫了出來:“謝天謝地,你可算醒了。”
他腦袋鈍鈍的疼,似有無數根針在紮著,眼神迷離,卻還記掛著顏如聿。
強撐著坐起來,拿手掌上的肉墊揉著太陽穴緩解疼痛,吞咽了兩下艱難出聲問道:“他人呢?”
衛安忙道:“在偏院,尋了大夫還在治療,不過他那腿……沒人能說是什麼問題,都沒見過。”
話才落下,辛夷便從外麵進來,見他醒了,倒是高興:“還以為還要睡上幾天呢?沒想到你恢複得不錯啊。”
賀羨南看著他,倒是想起來,兩人昏迷前是在北境,可醒來便是在這裡了,疑惑不已的道:“你怎麼也在?我們是怎麼回來的?”
“嗐!這你還得感謝感謝我,從定王府拿到肉麒麟後便想著去北境找你,不過總覺著不安,想著你的親衛在流雲城,便尋了他們,幸好是一起去的,不然都帶不回來你們。”辛夷坐在床邊,好奇的問道:“他怎麼跟你在一起?”
他來之前去看過顏如聿,那一雙腿隻怕沒得救了。
“在北境遇上的。”賀羨南歎息著問道:“衛安,可有盛京或者冥川穀的來信?”已經日月了,半年之期已過半,他卻沒有拿到幽魂花,也不知子漾如何了。
辛夷見他神情落寞自責,也深知他所想,安慰道:“你彆多想了,我收到師父的信,他們已經去了盛京,子漾在天淨寺修養,或許現在已經醒過來了。”
“殿下,咱們也不可多留,得啟程回盛京了,太子殿下出事了,在雁蕩山遇襲,傷到腦袋了。”衛安將收到的信告知他。
他驚得頭更疼了,那腦袋裡朦朧的畫麵竟開始具象起來,像是活了,有了生命力一般。
“殿下!殿下!”衛安急急上前去扶他,以防他從床上栽下來,痛苦糾結的神色令人心驚,五官都皺成了一團,雙手插進頭發裡,猙獰可怖。
“不……這不是真的……不是……”他忍不住大喊道,手也不在抱著腦袋,而是到處揮舞著,眼裡全是恐懼和不信。
這怎麼會是自己呢?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麵,像是突然間被注入的記憶,大量的爆發性的湧入,讓他承受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人軟綿綿的倒在了床邊,卻還是有意識的,隻是脫力了,雙眼無神的望著地麵。
“這……”辛夷與衛安麵麵相覷,一時竟都不敢上前。
待賀羨南自己平複了心緒,這才放下心,他前去看望住在偏院的顏如聿,人倒是醒了,隻是腿沒有了知覺,愣愣的看著自己那一雙黑漆漆的,已經有了鱗片的腿肚子。
賀羨南看著那腿上蔓延的黑金色的鱗片,與洞中那些盤旋纏繞的大蛇一模一樣的紋路,心驚肉跳不已。
辛夷也不由愣神,明明之前過來看他的時候,腿上不過是蜘蛛網狀的紋路,不過是一夜的功夫,竟長出了鱗片,像是蛇身上的。
賀羨南竟不太敢上前,本是想著看看他好些了沒,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給他治好,可此刻千言萬語竟堵在嗓子裡,壓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心頭沉重的如同有千斤重的石頭堆著。
“賀兄不用在意我,這一時半會怕是也死不了,總會有法子的。”他望著賀羨南的眼神帶著點悲哀。
賀羨南想著林子漾需要的幽魂花,以及目前這個狀況的顏如聿,更有自己腦海裡的那些畫麵,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
瘋狂的想要去北境找到那個神秘的部落。
“你等著我,我回北境找他們,問清楚如何才能救你。”賀羨南不忍,將辛夷和衛安都招了過去:“你們安頓好一切,便帶著顏公子去盛京,待我找到了辦法,拿到幽魂花,便去盛京。”
衛安直挺挺的跪下,雙手抱著他的腿,哪裡還有平日裡的冷漠,那跪倒在地的身姿,實在是令人不忍直視,可他也顧不得這些了,咬牙道:“殿下,回京這事拖不得了,陛下已經下了幾道旨意了,若再不回去……”
“何況……何況太子殿下情況不好,盛京隻怕有些人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了。”衛安急切的說道,將目前的狀況擺在賀羨南麵前,他何嘗不知道啊,可是……可是那是林子漾啊,需要他尋藥救命啊。
這完全是兩難。
一邊是哥哥,一邊是他動了心的姑娘。
他狠狠心道:“你們先走,路上拖延下時間,不管能不能找到辦法,在你們入京前我一定趕上你們。”他還是沒辦法放棄,流雲城離羌州不遠,也不一定非要走羌州到北境,穿過廣袤的戈壁灘也能到北境,這樣的話,時間就可以縮短。
“殿下!”衛安還是不死心的大聲喊道,希望他能回頭,可賀羨南早已騎上高頭大馬,疾馳而去。
辛夷神色複雜的望向賀羨南遠去的背影,又回過頭看向床上的人,隻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夫君!西苑的桃花開得正盛,我帶你出去看看?”戚端端給賀宸北喂了飯,忍著心酸道:“你看你,怎麼還跟孩子一樣,這水都灑了一地。”
賀宸北呆呆的坐在圓凳上,機械的望著她,帶著幾分依賴與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