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是沒什麼可顧忌的了，堯哥哥死得那麼慘，她總得讓凶手付出一點代價。她知道祖母最在意的不過就是顧家的榮華，隻要六姐姐想，毀了顧家，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顧老夫人捂著心口，氣得說不出話。
完了，完了，這下全都完了。
馬氏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老夫人，吉時都到了，怎麼還不上花轎呢？”說著又看向顧惜苒，方才她掙紮間，鳳冠都歪了，驚詫道：
“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又鬨起來了？不是都說好了嗎？”這劍拔弩張的氣勢，馬氏還以為又是王堯那件事。
顧惜苒甩開婆子的手，深吸一口氣，朝馬氏擠出一抹笑：“大伯母，我沒事，可以上花轎了。”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了，等她走了，好戲才真正開場。
“沒事就好。這大喜的日子……有什麼事，也等回門再說。”馬氏一邊念叨，一邊幫顧惜苒把鳳冠扶正，整理了一下發髻，和老夫人說了一聲，就扶著她出去了。
明棠站在原地，望著顧惜苒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裡說不出什麼情緒。
隨著一聲“起轎”，鞭炮聲和嗩呐聲也逐漸遠去了。
顧老夫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宋媽媽的手，顫顫巍巍地走到明棠麵前，柔聲道：“棠棠，你妹妹是恨極了我，才會說出那些瘋言瘋語，你該不會信了她的話吧？”
明棠轉頭看她，語氣很平靜：“是不是瘋言瘋語，我心中自有定奪，祖母不必多言，告辭。”
顧老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沒說。顧明棠，即使她沒有發現真相，也早已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還是不要再招惹她為好。
事已至此，示弱才是上上策。
走前，明棠最後看了一眼顧三爺。他已經被嚇傻了，縮在圈椅裡半張著嘴不吱聲，發現明棠看過來，還唬了一跳，想來對此事並不知情。
不過不知情，不代表就對沈氏的死沒有責任。
明棠走後，顧三爺終於緩過神來，嘴唇都在顫抖：“娘，苒姐兒說的都是真的？”
事情鬨到這個地步，也沒有必要再瞞著他了。顧老夫人震聲道：“我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當年李文昭回京受封勤忠伯，暗中給沈氏寫信，說想見沈臻一麵，信卻意外落到顧老夫人手中。
顧老夫人派人去大興查了沈氏出嫁前的事，知曉了沈氏和李文昭的過往。
那時幾個兒子的仕途都很不順，老太爺又早早去了，顧老夫人便借著去寺廟上香的名義，把沈氏帶到寶華寺，給他們製造獨處的機會，想著以此拿捏沈氏。
誰知道那齊國公在寺廟強暴了沈氏後，竟連夜離開京城，一年後便娶了妻，從此再沒出現過。
顧三爺急得跳腳：“臻兒是我的妻，您怎麼能……怎麼能……”哪有做母親的，親手給兒子戴綠頭帽的？還口口聲聲為了他，她怎麼不把大嫂嫂送出去呢？
“有什麼不能的？”顧老夫人做這些事，還不都是為了顧家？這幾個兒子，是最沒有資格責怪她的人。
“那沈氏在世的時候，也不見得你有多喜歡她。況且她的心又不在你身上，這麼多年，她愛的始終都是李文昭。否則也不會明知自己和彆的男人做過那種事，還留著肚子裡的孩子。”
“那是因為臻兒發現自己有孕那天，我恰好在一旁！”
顧三爺情緒幾近崩潰，許多回憶被勾起，扶著桌角滑倒在地：“難怪，難怪當時臻兒發現自己懷孕後，一直悶悶不樂的，我還以為，她是想起了我們早逝的大兒子……”
說到最後，顧三爺跪在地上哭起來，泣不成聲。
顧老夫人見到他這副窩囊樣子就來氣，這麼多年過去，他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也不怪自己被逼到那份上。
“你又不是沒有親生兒女了，有什麼好難過的？我白白給彆的男人養了這麼多年女兒，最後卻什麼好處都沒撈著，還讓她記恨上了，我才是那個該難過的！”
“現在事情全都敗露了，我勸你還是省著點眼淚，等你女兒滅了顧家的時候，再慢慢哭去吧！”
顧老夫人瞪他一眼，帶著宋媽媽離開了廳堂，立在廊下，卻不知該往何處去，背後是顧三爺的哭聲。
……
明棠回到清梧院，照常讓秋月給自己上盞茶，去宴席上看看有什麼吃的，給她端一些過來。中午她隻陪顧惜苒吃了幾個餃子，早就餓了。
秋月在蘭芳院看完了全程，再看明棠，眼神都變了，端茶的時候，還險些把茶水灑到明棠手上。
明棠看著她戰戰兢兢的樣子，歎了口氣：“今日的事，你就權當做沒有聽見，往後該怎麼伺候，還是怎麼伺候，不必害怕。”
秋月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幾個響頭，才退了出去。
明棠獨自坐在梳妝台前，聽著遠處宴席上的喧鬨聲，把頭上的發簪一根一根拔下來，擱在妝匣裡。
其實早在顧老夫人把沈氏的遺書送給齊國公的時候，她就有預感，可那時她還念著一點溫情，不願去深想。
現在驟然得知真相，要說心裡一點不難過，是假的。
隻是方才在顧老夫人麵前，明棠就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沒什麼好難過的，她本來就不姓顧，不過是占了人家的身子，第一次發現有人無條件地愛著自己，又發現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
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對於她而言，早已習慣了。
從今日起，她該好好想想，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辦了。
顧惜苒說得對，這個家不是久居之地。
顧老夫人這個人麵獸心的女人，連自己的親兒媳都能賣了，也不知背後還乾過多少壞事。明棠一想到自己先前接連兩次險些入了她的圈套，便覺一陣心悸。
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又不能自立門戶，脫離了顧家，還能去哪呢？
無論如何，明棠都不可能認回那個親生父親，他強暴了沈氏，致使沈氏鬱鬱而終，縱使有情，這也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