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升溫,年輕人紛紛換上了裙子,中午時分,有那不怕水涼的,已經下到江裡遊泳了。
白天越發的長,黑夜越發的短。
但日夜溫差還是很大,清晨往往都會下些薄霧,在院子裡停放一夜的自行車上,總會結一層水珠,如果誰不仔細擦乾,貿然騎車出門,到單位就會發現屁股上有一攤水印,仿佛尿了褲子一般。
早起上班,邱鹿鳴都在短袖襯衫外麵加一件外套,中午下班,外套就穿不住了,她就將衣服留在單位,等傍晚下班氣溫降下來,又正好穿回家。
等到了七月,天氣就真正熱了起來。
七月七日是高考的日子,邱鹿鳴看著牆上的掛曆發呆。
這個日期對她來說,還能聯想到彆的事情,正是這一天起,她曾經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更多人的生活,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東北的暑假放假晚,開學早,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十天。
七月中旬的某個星期一,邱鹿鳴好容易休息了,秦慧芳一早就來找,說拉她出去小聚一下。
家門外還有四個男生等著,跨在自行車上,很吸引路人的眼光,拎著泔水桶的夏豔靜笑意莫名地看著他們的方向,讓邱鹿鳴猛然記起了,自己曾經想砸她家玻璃的事情。
六人騎車路過韓家,韓母走路去上班,出門就碰到他們,蔑視地打量了一番,鼻子裡發出一個隻有邱鹿鳴能聽到的哼聲,然後像跟誰置氣一樣使勁一摔門,下了台階。
到了街麵上,走幾步就看到秦慧芳一條腿支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直直看著自己,嚇得韓母倒退了一步,迅速換上一個略嫌諂媚的笑臉。
夏天,最吸引人的地方,也就是江邊了。
不同於冬日的千裡冰封,夏天的江邊空氣濕潤,溫度也比街裡要低上好幾度,得空的人們都願意待在江邊,江水中隱約露著一顆顆的黑腦袋,隨波浮沉,那都是順著江水漂流而下的遊泳好手們。
六人沒準備遊泳,先是在江邊公園的長椅上坐著,後來乾脆都下到沙灘上坐著,秦慧芳板著臉,大家也都不說話。鄭偉撿了一片扁石頭,彎腰朝著江麵一甩,嗖嗖嗖打出一串數都數不清的水漂。
打完水漂,他拍拍手,有些遺憾地說,“老徐這次回來考試,還真就他媽隻是考試,考完就走了!我去找他出來吃飯,他都不乾,媽的,往日情分,一分也不剩了。啊?你說他怎麼想的,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嗎?”
“撲通!”秦慧芳把一塊比拳頭還大的石頭丟到江裡,濺了鄭偉一身一臉的水。
他正要暴跳,回頭看到是秦慧芳,認命地說,“祖宗!你拿這石頭去砸徐振華啊,你拿我撒氣!”
回答他的是更大的石頭激起的更大水花,他跳著腳連忙逃開。
邱鹿鳴戴了個大簷太陽帽,伸直雙腿坐在沙灘的石頭上,低頭扒拉著身邊的石頭,挑揀紅色瑪瑙石,“我在街上遇過他一次。”
“啊?”秦慧芳立即扭頭,“你怎麼不早說?”
“有什麼好說的。”
秦慧芳又不吱聲了,忿忿地瞪著邱鹿鳴。
“嗐,就是你們會考前一天”
“那麼長時間你都不說!”魯家明拱火。
“你們到底聽不聽,不聽我就不說了,哎馬明君那邊的邊防小艇你能不能上去,咱們去參觀一下啊!”
“哎聽聽聽,你快說,讓我聽聽那王八蛋放什麼屁了!”魯家明瞟了秦慧芳一眼,歎氣說。
邱鹿鳴拿起兩個石頭子,在手裡,“那天中午,我下班去胖子調料店幫我媽買花椒麵,結果出了商店就迎麵遇到了徐振華,我們倆都下車打招呼。
我說哎老徐你回來了,見到慧芳他們沒有啊,晚上咱們去吃燒烤給你接風吧!
他說昨天剛下車,接風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要考四的。
他一開口,我就覺出了他的變化,不單單是穿衣風格的變化,他連說話的語調也不一樣了!”
邱鹿鳴看到秦慧芳點點頭。
“慧芳你也見到他了對吧,是不是說話腔調都變了?一個人半年就能變化那麼大嗎?我看他平卷舌音都改了,不倫不類的四不像,上海不說上海,非說搡嗨,吃飯不說吃飯非說呲偉,哎呀反正,他那一臉表情和身體語言都在明顯地排斥和拒絕著咱嘉陽。一張嘴就是
——哎喲半年了嘉陽一點變化都沒有,外麵早都是一天一個樣了,嘉陽這街道真是一眼從街頭看到街尾,一把瓜子沒嗑完就繞回來了!
——哎我好像聽說你大哥調去哈爾濱中醫學院附院了?蠻好的,哈爾濱總比嘉陽好,你雖然沒什麼學曆,但讓你爸媽也聯係一下河北或者安徽親戚,樹挪死人挪活,一輩子在這個小地方,能有什麼粗息!
——我爸媽一退休馬上就回上海,我和我弟現在都是上海戶口了!我弟繼續上學,上海人文明,我弟就像個活土匪,回上海第三天就打破人家的頭,老師批評他,他還要打老師!唉,我是管不了他了。我呀,我在一家銷售公司上班,你曉得嗎,我現在一個月工資比我爸媽加起來還要多,五百多塊!邱鹿鳴你現在工資是多少?”
邱鹿鳴一口氣學到這裡,吐口氣,看看大家的表情,聳聳肩膀,“我懶得理他,就說,我要回家吃飯了。都要上車子了,我又回頭補了一句徐振華雖然你戶口遷走了,但你的出生地永遠是嘉陽,你改了口音改不了你一半的東北血統!把他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哈哈哈!”鄭偉聽了哈哈大笑。
“枉我那天還覺得他在閱覽室說的話有道理,以為他要好好讀書考個像樣的大學大專,沒想到還不是去了大城市立馬就開始打工賺錢了,偏還一臉鄙視地斜眼問我,邱鹿鳴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啊?”最後一句,邱鹿鳴是學著徐振華的語調說的,還晃著腦袋,逗的大家都笑了,除了秦慧芳。
她從沙灘上站起來,將手裡攥著的一把石頭,使勁撇到江水裡,水麵發出咕咚咕咚的一陣響聲。
一艘貨船從江心駛過,汽笛鳴響,邱鹿鳴站起來,往後退了退。
不一會兒,就見江麵水波湧動,一個接一個的大浪撲向岸邊,秦慧芳站在岸邊不動,任浪花打濕了她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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