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都演了什麼,邱鹿鳴一點也沒看進去。
她抱著自己的雙臂,將頭輕輕倚靠著謝爾蓋的上臂,慢慢閉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在經曆第二次的時候,就沒那麼可怕、那麼痛苦了。
她甚至靠著謝爾蓋的胳膊睡了一個很久以來最安穩的覺。
電影結束,謝爾蓋好笑地叫醒打著小呼嚕的邱鹿鳴,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出影院。
邱鹿鳴要去火車站送謝爾蓋,他不許,說太晚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學校。
這幾個月,謝爾蓋瘦了不少,他這兩個月來每周來回奔波,每次都是二十多小時的晚班車,為的就是周日白天能和她多待幾個小時,趕回聖彼得堡已經是周一下午,他的工資因此都要扣除不少。
謝爾蓋將邱鹿鳴送回宿舍村,依依不舍地拉著她的手。離檢票還有四十分鐘,再不去火車站就來不及了,邱鹿鳴推開謝爾蓋,他卻緊緊抱住她,“邱,你先回國,等著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謝爾蓋對於被調查的事,還絲毫不知。
邱鹿鳴在他懷裡默默點頭。
兩人無言相擁,十分鐘後,謝爾蓋才猛地轉身跑開,邱鹿鳴下意識追了兩步,看著路燈下那人大步奔跑的背影,她慢慢蹲下,將臉埋在了手掌之中。
考試前的這個星期日,謝爾蓋沒來新西伯利亞市,隻是打了長途電話來,說工作上實在脫不開身,讓她好好考試,下一周他就去看她。謝爾蓋的聲音乾澀痛苦,雖然強裝無事,她還是聽出了異常。
邱鹿鳴心中冰涼,這是已經有人找他談話了。
宿舍前小湖裡的兩隻天鵝,不知何時竟然生了三隻小鵝,夫婦兩個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三個毛茸茸的小鵝尾隨其後。那群野鴨子不停發出嘎嘎的叫聲,撲扇著翅膀。
邱鹿鳴腦子裡什麼都想不了,就呆呆看著湖水,機械地將手邊的所有石子,一個個投到了湖中。
季承不知怎麼找來了,坐在她身邊,“邱鹿鳴,你怎麼還犯糊塗了呢,你不記得留學的初衷了嗎?國家花那麼多錢培養你,可不是讓你來談戀愛找對象的!我知道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
邱鹿鳴轉頭,看著季承有些古板的臉,使勁點點頭。
——點頭早一些,這個唐僧會少嘮叨幾句。
列娜說國貿係有個叫柳芭的女生,居然著魔地喜歡上了季承,柳芭說她就喜歡單眼皮的男生,喜歡溫柔的中國男生,隻是幾次勇敢表白,都沒有獲得成功。
季承直接拒絕了她,說他在中國有女朋友,回國就結婚。
邱鹿鳴才不信,季承才大三,就他這性子,有沒有女朋友都得另說。
但柳芭信了,她哭著懇求,希望能擁抱一下他,或者握握手,但季承還是言辭拒絕,很堅貞地堅決不許柳芭碰他一下。
“你是團支部書記吧?”邱鹿鳴問。
“不是,我已經入黨了。”
“哦失敬失敬。季承,你是個君子。”邱鹿鳴由衷地說。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罵我!”季承當即皺眉站起,拍拍屁股,“趕緊回宿舍複習功課吧!回程的車票我已經訂好了。”
考試全部結束,連合影都照完了,謝爾蓋卻還沒有來,連電話也沒有一個。
季承一副“讓我猜著了吧?”的表情,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邱鹿鳴。
邱鹿鳴儘量做若無其事狀,隻是眼下的青黑騙不了人。
臨走的前一天,學校為這屆的三十個國際交流生舉行了告彆晚餐,草地上拉著彩燈,幾條長桌上擺著食物和酒水,大家舉杯暢飲,很多學生表演節目,唱歌跳舞,還有人跟老師敬酒,說著告彆的話語。
邱鹿鳴沒心情做這些,她端著一杯飲料,躲在角落。
季承覺得中國留學生不能一個節目也沒有,那樣太丟份兒,於是上去荒腔走板又情深意切地清唱了一首《我和我的祖國》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流出一首讚歌
幾個相熟的朋友找到邱鹿鳴,互相留了聯係方式,依依惜彆。列娜更是既喜且憂地一把抱住她,“薇拉,我親愛的朋友,也許我們永遠不能再見麵了,你,能祝福我嗎?”
邱鹿鳴盯著列娜看了一會兒,確定她的用意,笑著說,“列娜,你誤會了,我真的不會巫術。”
列娜哪肯相信,上個月她和薩沙分手,心情不好,牙也疼得厲害,就是薇拉,隨便在她手上使勁揉了幾下,牙就不疼了!
列娜緊緊擁抱著邱鹿鳴,濃鬱的香水味混合著絲絲腋臭,唉,真是一言難儘。
邱鹿鳴無奈,推開列娜,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又伸出右手,拇指扣住無名指小指,以食指中指為筆,在列娜手心,曲曲折折畫了個圖形,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用中文說,“四時喜慶,八節安康,吉祥康樂,惠風和暢!”
列娜一句也聽不懂,卻高興得差點掉淚,烈焰紅唇在邱鹿鳴臉頰使勁嘬了一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第二天,邱鹿鳴和季承離開了新西伯利亞國立大學,到此為止,一直沒有相關部門找過邱鹿鳴,想來是他們沒有找到她的任何竊密證據,——她也根本什麼都沒做過。
邱鹿鳴有些擔心謝爾蓋,依著他的性格,無論如何都會來和她道彆的,難道被限製自由了?難道他們就這麼分手了?
邱鹿鳴有三大包的行李,冬天的大衣和羽絨服又重又占地方,但郵寄的話,郵費太貴,又舍不得丟棄,隻能硬著頭皮帶回國,還有一包,裡麵都是她給家人朋友買的紀念品和禮物,還有不少謝爾蓋陸陸續續送她的禮物。
季承任勞任怨,自己兩個大包,還要幫邱鹿鳴拎著一個。
邱鹿鳴悶悶不樂地坐在候車室,她和季承要先坐火車去伊爾庫茨克,再從那裡轉乘莫斯科開往北京的k19國際列車。
候車室裡嘈雜無比,有精力過盛的小孩子,笑鬨著跑來跑去,還有身材高大的俄國人在眼前不停來來回回,邱鹿鳴覺得頭痛無比,縮在椅子裡,帶上耳機,把從國內帶來的唯一的一盤磁帶放入隨身聽內為什麼明明相愛,到最後還是要分開,是否我們總是徘徊在心門之外。誰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運如此安排總教人無奈
唉,這歌曲怎麼如此應景,邱鹿鳴趁季承不注意,伸出手指,悄悄抹去眼角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