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川若不是聽韓姝親口講出這件事,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他離開家以後,竟然還會發生這種事。
韓姝滿臉疲憊,又充滿了怨恨,似乎不想再記起當年的事,可韓勇竟然反咬一口,氣呼呼地駁斥道“這件事能全怪我嗎?哪個做父母的不想子女好?要怪就隻能怪你沒這個命。”
韓姝再度被這句話激怒,近乎咆哮道“要不是你替我改誌願,我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要不是你逼我留在鎮上,我會一事無成嗎?”
原來,韓勇計劃讓韓姝大學畢業後,進入縣電視台工作,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畢業前兩個月,他那位在電視台當領導的朋友竟然因為一場車禍去世。
韓姝自然未能進入縣電視台,她並不失望,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想著父親的願望落空,就她所讀的專業,要想就業便隻能去大城市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母親一說,母親聽說學新聞的在外麵特彆吃香,而且工資待遇都不錯,於是就幫著她跟韓勇提了一嘴。
崔潔和韓姝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本以為韓勇會同意,誰知他一口拒絕,並替她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就是參加編製考試,將來進入政府部門工作。
韓姝被逼無奈,卻還是接受了父親對自己人生的再次規劃,但造化弄人,最後皆以失敗告終。
“那是因為你自己無能,三番五次都考不上,這能怪我?那麼多人都考上了,你為什麼就不行?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韓勇這話幾乎可以將人噎死。韓姝忽然慘笑道“你以為真是我考不上嗎?”
韓勇像是聽出了言外之意,瞪著眼睛質問道“你什麼意思?”韓姝不屑地笑道“第一次參加編製考試,我確實沒能考上。還記得你怎麼罵我的嗎?”
“你就是個廢物,沒用的東西,大學白讀了。早知道你這麼沒用,供你讀那麼多書做什麼?白花那些錢,早知道養幾頭豬還有肉吃。”韓勇當時罵人罵得特彆難聽,崔潔在一邊一句話也不敢說,韓姝更是淚水漣漣,氣得恨不得從樓上一躍而下。
可是,韓姝並沒有那麼多,而是說出了一句幾乎讓韓勇窒息的話“後兩次我明明可以考上,但我故意在麵試中發揮失常,目的就是要讓你死心。”
韓勇果然差點被氣得吐血,在屋裡躺了半個月,像是大病了一場。不過,從那以後,他就不怎麼逼迫韓姝了。
韓姝講到這裡,沉沉地吐了口氣,又沉默了片刻,方才繼續說道“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再離開過巴山鎮,去欣欣向往的大城市找工作嗎?”
韓世川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韓勇卻說“我沒有再逼過你,你有很多選擇,是你自己不去,總不能也怪到我身上吧?”
韓姝乾笑了兩聲,無力地說“那些年,我在你的監視之下,都快瘋了。真的,爸,其實隻要你再輕輕地推我一把,哪怕是一根手指的力量,我都會變成個瘋子。”
韓世川仿佛從她眼裡看見了另一個人,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治療過的那些心理疾病患者,他們表現出來的症狀,跟此時的韓姝有些類似,所以他也能理解她內心深處的痛苦,以及那種處於崩潰邊緣的狀態。
“哥,你還記得我後來在電話裡曾問過你一個問題嗎?”韓姝看著韓世川,韓世川愣了愣,努力回憶,可左思右想都沒什麼印象。
韓姝努力睜大眼睛,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我在電話裡問你,如果一個人瘋了,他是不是會忘掉一切煩惱,開心還是不開心?”
韓勇的臉色變得特彆難看,烏黑一片,上下牙關咬得哢哢直響,怒火已在額頭,卻被他儘力壓了下去。
韓世川仍在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韓姝微微一笑“其實那時候我就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後來媽告訴我一句話,好也是一輩子,壞也是一輩子;窮也是一輩子,富也是一輩子。所以,我釋然了,也決定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當然,我仍然不會出去找工作,因為我變成後來的樣子,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就要呆在家裡啃老,就要什麼都不做……”
“所以就因為你這麼多年在家啃老,你媽才被逼得離家出走。”韓勇像是終於抓住了推卸責任的利劍,可又全然忽略了自己在整件事情中起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竟然還露出一臉得意的笑。
韓世川無法理解父親的行為,從來都是。很多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並非父親親生,或是從垃圾堆裡撿回來的。劉娜也曾經跟他半開玩笑,問他爺爺是不是也是個控製欲極強的人,以至於這種基因太過強大而影響了下一代。
韓世川沒見過爺爺和奶奶,因為他出生時,爺爺奶奶已經過世,僅有的印象也停留在家裡唯一一張黑白照片上。
“媽跟著你受了一輩子氣,要是換作我,早就活不下去了。”韓姝今天已打算豁出去,滿臉的肆無忌憚,“這次就算找回媽,我也要讓她跟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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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勇似乎被這話給驚呆了,張了張口,又陷入沉默,卻又張了張口,一把抓起近前的水杯,作勢要砸過去,顫抖著罵道“不孝的東西,你這是打算氣死我呀。你給我滾,給我滾!”
“韓姝,你少說兩句。爸,您也彆動怒。”韓世川不得不做和事佬,“您要是知道媽的下落,就跟我們說一聲。要是不知道,就當我們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