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問你們,”顧七背過手來,站到中央,沉著嗓子,讓自己聲音渾厚起來:“為何不想回荼州啊?”
一女子仰起頭,臉上胭脂被淚水衝花:“大人,女子失去貞潔,何處能容身呢?隻當我們死在外麵,彆帶我們回去!”
顧七瞥到邊上的張小蘭,咳了一聲:“張小蘭,你也不想回家麼?”
張小蘭哆嗦著直起身來:“大人,我,我想回去。”
“大人,”旁邊的女子一把攬過張小蘭:“您將她帶回去吧,這孩子拐來的時候太小,到現在還是個雛兒,哪怕跟著您做個有名分的妾,回去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我們姐幾個待她如親妹,隻盼大人,能...能多憐惜些。”
顧七的臉“唰”地紅了!拿出帕子捂著口鼻猛咳起來!幸有戎狄上前拍著後背,方慢慢捋順了氣息。
“說的什麼渾話。”顧七將帕子握在手中,眉頭緊蹙:“你們的父母親,知道你們被馮睿拐賣,紛紛跪在本官麵前磕頭,盼著能早日與你們團聚,哪怕是死,也望本官能帶回你們的屍首,好入土為安。”
眾女子跪坐在地,片刻便傳出此起彼伏的嗚咽聲。
“你們有幸,能回荼州侍奉父母,將來還能嫁個好人家。尚有很多賣到大戶人家做妾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官便是周旋,也未必能救得出來。”
張小蘭身旁的女子哭得傷心,聲音發顫:“大人,哪有好人家肯要我們這樣的女子呢...”
“本官是朝廷派往荼州治水的。”顧七站直了身子,學著元哲嚴肅模樣:“荼州大把的好男兒,又何愁找不到歸處?若治水後你們還尋不到,本官便親為你們做媒,定讓你們找到好歸宿!”
“大人說得可真?”
眾人仰著頭,臉頰上掛著淚痕。
顧七微微垂頭,迎上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真。”
“大人,大人我想回去!”
“爹,娘,我想回家了...”
眾人不停磕頭,惹得顧七紅了眼眶。她背過身去,揮了揮手:“這兩日,在將軍府安心住下,戎將軍自會妥善安排你們。”
“謝大人!謝將軍!”
“好了,大家跟我來。”戎狄抬手,領著一眾女子去了西邊廂房。
“殿下!”
謝若泠一聲喚,讓顧七不禁回頭。
紅袖樓餘下幾個姑娘,悉數跪在地上。
“大人,我們,實在無處可去了。若您不嫌棄,便將我們帶去荼州,我們定小心伺候!”
顧七後撤兩步,朝元哲望去。
元哲起身,抄起桌上的果子,到顧七身旁,塞到她手中:“午膳沒了,好歹墊墊。”
肚子咕嚕嚕叫喚起來,顧七仰頭笑了笑,握著果子坐到鄰近的圈椅上,“哢嚓”啃了一口。
此時元哲站在顧七開始的位置,背過手來:“你們是哪裡人?”
一女子仰著頭,麵露愁容:“我本就是青州人,父母養不起了,便將我賣了。再回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話音剛落,旁邊女子便直起身來:“我是孤兒,早就沒有家了。”
餘下女子紛紛訴說,有些是逃難時遇人不淑,有些是被家中父母賣給人販子,還有是父母雙亡,賣身葬親。各有各的淒慘,各有各的愁腸。
謝若泠一介女流,自是看不慣這等場麵。眼圈登時紅了,掉下幾滴淚來。她抬手擦了擦,湊到元哲跟前:“殿下,不然...”
元哲並未回應,微微側身,看向顧七:“裴啟桓。”
“啊?”顧七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汁漬。
“如何?”
顧七掃了幾眼,笑道:“那便,跟著咱們去荼州罷!”
“謝大人!謝大人!”
謝若泠帶著餘下女子朝西廂房去。
元哲踏步進了廳,穩坐下來後,抬手敲了敲桌子。
顧七堆起諂媚的笑,上前斟滿了茶。
“裴啟桓,這些女子底細不明,你不怕回去的路上...”
“殿下,”顧七徑直斷了話,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若留在將軍府,您不怕戎將軍招架不住啊?”
“可以驅散。”
“殿下,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有得選,誰會入青樓呢?”
“可時間,會改變一個人。”
“殿下,若您當真狠心,便不會問臣的意見了。”
元哲端著茶盞一頓,抬頭看著顧七,笑了:“罷了,依你。”
“還有一事。”顧七收起笑容,麵容嚴肅:“零散的女子,隻能慢慢尋。尋了是否活著,活著是否願意回荼州,都是問題。臣想...”
“想讓戎狄在青州留意?”
顧七雙眼放光,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
“戎狄不行。戎狄要鎮守青州關口,絲毫馬虎不得。”元哲喝了口茶水,餘光瞥見顧七垂頭喪氣。眼角堆起笑意,不緊不慢放下茶盞,淡淡道了聲:“可以讓謝泠去做。”
“謝殿下!”
“本王答應你這許多,你是不是能跟本王說句實話了?”
顧七眨了眨眼:“什麼話?”
“為何見江銘川?”
顧七一驚,乾笑兩聲:“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殿下。臣細細查看了拐賣登記的單子,發現些蹊蹺。”
“嗯。”元哲站起身來,抬手朝顧七後腰摸去:“這匕首,隨身帶著?”
顧七眉心一蹙,迎上元哲審視的眼神,慢慢舒展開來:“哈哈,殿下,您不會看上了臣這防身的玩意了吧?”
元哲大手攬住顧七的腰,往懷裡一拽!
“本王看上的,又何止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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