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萍大驚,雙腿軟了下來,扒著顧七跪在地上:“大人,我夫君是個老實人,他,他若冒犯了您,我給您賠罪!”
說罷便要磕頭,被顧七一把攔下:“不是,他,你且隨我來!”
顧七拉著周素萍朝悅來客棧疾奔。
待二人趕到之時,小販已蘇醒過來,背靠著晏楚榮,緩緩喝著湯藥。
“浩哥!”周素萍一腳踏入門檻,見自己男人躺在榻上,麵色慘白,嘴邊印著紅色血印子,忙撲了上來!
“素萍,素萍...”小販強扯出微笑,抬手握著周素萍的手,安慰道:“我沒事,沒事。”
晏楚榮接過藥碗,扶小廝靠在床沿,起身將顧七拽了出去。
抬腳出了門,顧七卻怎麼都不肯走了。
她站在門外,心緒複雜。
聽到屋內陣陣抽泣聲,顧七眼眶微濕。
“浩哥,不是都好了麼?怎,怎會嚴重?”
小販緩緩吸氣,笑道:“素萍,以後,再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你說的什麼胡話?”
“大夫說我,”小販捂了捂胸口,緩了口氣,眼淚順著眼角淌了下來:“時日無多了。”
“這...這怎麼可能?”周素萍哭得不成樣,淚水順著臉上粗糙的皺紋肆意流淌。
“素萍啊,素萍...”小販抬手輕擦著她的淚,心疼道:“我若去了,便用那粗布裹吧裹吧,挖個坑埋了,莫要買棺材壽衣,白浪費銀錢...”
話未說完,血又從鼻中淌了出來!
“浩哥,浩哥!”周素萍嚇得抬手去擦,未料越擦越多,她眼中布滿驚恐和心疼,哀嚎起來:“來人呐!救命啊!浩哥!浩哥!”
顧七雙眼驟然放大,推門而入!
見此之景,嚇得渾身顫抖,手中掏出了帕子,卻因過度發慌,遲遲沒有送上去。
“裴啟桓,你先出去。”
不知何時,元哲走了進來,一手攬著顧七的肩膀,一手握住顧七發顫的手。將顧七手中帕子緩緩抽出來,遞給晏楚榮,攬著顧七走出了門。
腦袋發懵,滯了思考。直到入了元哲房間,顧七都是呆傻模樣,不錯眼珠地瞪著前方,嘴巴微張。
這讓元哲不由得心疼起來,徐碩曾說過,裴啟桓生來體弱,斷不能大喜大悲,可他偏感性多情,長此以往,豈不是催了他的命?
“裴啟桓,”元哲將顧七攬入懷中,抬手輕撫著她的頭,壓著心中焦急柔聲道:“緩一緩,緩一緩...”
放大的眼眨了兩下,淚如決堤般滾了下來!泛白的唇微微顫抖,抬手緊抓著元哲的衣衫,埋頭痛哭起來!
兩個相鄰的房間,傳出此起彼伏的嗚咽聲,聲音之大,引得姑娘們紛紛探出頭來,向外望著。跑堂的夥計經過元哲房間,見房門打開,兩個人抱在一起,尷尬地咳了一聲:“大人,您要的甲魚湯好了。”
顧七鬆了手,麵朝裡擦了擦臉。
“送到旁邊的房間。”
“好。”夥計端著甲魚湯敲了敲晏楚榮的門,隨後聽到吱呀的開門聲。
“殿下,臣沒事了。”顧七低著頭,雙眼泛紅。
元哲歎了口氣:“本王知道你想的什麼。若真是因本王那一腳,害他喪了命,本王難辭其咎。此事你不必自責,本王定一力承擔。”
顧七仰起頭來,看著元哲,見元哲眉頭緊皺,眸中充滿內疚自責。原來,他同自己想的一樣。
“你且在這房間休息,晚些再來看你。”元哲沉了口氣,淡淡扔下句話,便直接出了房。
顧七坐在桌前緩了緩,兩個人惹下的事,斷沒有一個人承擔的道理!想到這,她緊了緊眉,長長舒了口氣,心中不再膽怯,起身進了晏楚榮的房間。
屋中一陣靜默。
周素萍趴在床前,一勺勺喂著湯。晏楚榮和元哲靜靜站在不遠處,望著兩個人最後的溫存。
“浩哥,我對不起你,”周素萍拿著帕子,小心擦著小販嘴角流出的湯漬:“若早早看大夫,便不至於這般嚴重了。”
小販咧嘴笑著:“說什麼傻話,我還喝了好幾天的糖水咧,都是用咱家紅彤彤的果子熬的,那味道,真是難忘。”
“浩哥...”周素萍鼻子泛酸,哭得眼睛乾澀,再也流不出淚來。
“素萍,照顧好自己吧,彆怪,彆怪幾位大人。”
“嗯,嗯!”周素萍撲到小販身上,無聲的淚水打濕衣衫。
“那我便,便...”小販眨了眨眼,張張嘴說了什麼,卻再也沒能聽到。
“浩哥——”
碗掉到地上,熱湯隨著碎片炸開!
幾個膽大的姑娘拉著手湊過來,扒著門,伸著脖子往裡望。
顧七輕閉眼,滑下兩行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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