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大營,邳彤慷慨激昂,語驚四座。
劉秀聽罷,頻頻點頭。諸將及眾謀士麵麵相覷,兀自議論未服。
邳彤又道主公若棄此而歸,不但空失河北,而且驚動三輔,使朝廷威風一旦墜損。王郎反以假為真,羽翼豐滿,勢力愈大,河北非為朝廷所有矣。主公初來河北之時,百姓望之如雲霓,待之如父母;若就此西歸,民則必如兒女不棄父母,千裡追隨而行。如此一來,和成、信都兩地軍民勢必四散奔逃。則若失此根本,大事去矣!
劉秀聽罷,以掌擊案邳公之言是也,我等亦聽從之!
由是諸將再無異言,眾議乃決。
劉秀邳彤聽令!
邳彤末將在。
劉秀本帥命你為和成太守,兼後大將軍,帶本部人馬為前部先鋒,你可願意?
邳彤多蒙將軍信任,末將必儘全力。
劉秀其餘諸將,隨本帥合後,儘發全部兵馬,攻略河北諸縣。
眾將喏!
邳彤領命起兵,派遣部將張萬、尹綏先往堂陽縣城,曉諭中吏民更始皇帝派大司馬劉秀經略河北,率領十萬大軍將至。大軍到日,若不開城相迎,即是從叛,必嚴懲不怠。
堂陽縣吏民聞而畏懼,果然不戰而降,開城迎接漢軍。邳彤由此兵不血刃占領堂陽,又率軍在中山擊破白奢流民軍,為平定邯鄲掃清通道。
當即便有哨探報入邯鄲報,堂陽縣被劉秀派人打破!
趙漢帝王郎小小堂陽,失便失了,不必大驚小怪。
話猶未了,又有哨馬報入更始帝劉玄又派尚書令謝躬,率六員上將軍前來討伐!
王郎大驚眾家愛卿,如此怎生是好?
劉林陛下勿憂,臣願領兵相迎,往擊信都!
王郎全仗賢卿,定要全殲來犯之敵,不要使其與劉秀合兵。
劉林諾,臣遵旨。
於是領兵而出,在信都列開陣勢。適逢謝躬引領大軍前來,兩軍相遇,激戰數日,更始軍不能得勝。正在難分勝負之機,趙漢軍隻聽背後金鼓大作,喊聲驚天動地,急回頭看時,卻是劉秀軍突然自信都城中殺出,與更始軍兩麵夾擊。
謝躬大喜,揮師大進,陣斬劉林。
趙軍元帥斃命,由是大潰,複又逃回邯鄲,固守不出。
謝躬乃與劉秀軍合兵攜手,複又分進合擊,包圍钜鹿。王郎再從邯鄲派兵來援,被劉秀派鄧禹於半路截住,以突騎衝垮敵陣,斬首五千餘眾。
趙軍不能前進,複又退回。
劉秀見趙軍雖眾,但不堪一擊,由是傳令,隻留一部兵力牽製钜鹿守軍,自與謝躬聯絡同進,乘勝以主力進攻邯鄲。
畫外音便在劉秀與王郎在钜鹿作戰期間,上穀耿況、漁陽彭寵不遺餘力,征集屬縣糧食物資,源源不斷運到前線,漢軍由此聲勢大盛。更始二年五月,漢軍攻克邯鄲,钜鹿相繼而下。王郎、李育、張參等趁夜逃出,卻被漢軍追及,全部擒斬。王郎當初重金懸賞劉秀首級,終被劉秀梟首,趙漢至此滅亡。
謝躬率軍開進邯鄲,與劉秀在城內相見,然後分兵駐紮,各自進入趙王宮。
劉、謝二人因都是更始天子持節之使,由此謙讓遜謝一番,皆都不肯先坐主位。
謝躬見此,於是麵南而立,由懷中掏出聖旨大漢天子有旨,劉秀聽封。
劉秀下拜臣劉秀接旨。
謝躬奉大漢天子旨意,賜封大司馬劉秀為蕭王,欽此。
劉秀臣領旨謝恩。
謝躬蕭王平身,快快請起,升坐王位。
劉秀天使在此,小王怎敢?
謝躬既是如此,你我可分賓主列坐,蕭王請居上賓之位。
畫外音其後不久,劉秀得知更始帝破壞高祖白馬之盟,在長安大封異姓諸王,心中不喜,便將蕭王之封不以為意,更暗生異誌。王郎趙漢既滅,更始帝所遣軍馬中諸將縱兵搶劫趙地,不聽中書令謝躬命令,為所欲為。劉秀聽聞諸郡太守來報,非常忌恨。謝躬因見劉秀勢大,漸不能製,也自心中不安,由此遣吏持節慰撫諸郡,與劉秀爭取民心。
部將向謝躬獻計元帥,如今蕭王劉秀忌恨我等,常懷吞並之心,其部下諸將亦都蠢蠢欲動。將軍何不先發製人,發兵襲擊劉秀,就而奪占趙地?
謝躬不可。劉秀並無反狀,怎可興此無名之師,自相殘殺?何況劉秀兵力強大,即便發動奇襲,我等亦無勝算,若是偷雞不成,反蝕米糧,此非善計。
部將則我與劉秀兩支部隊,在邯鄲分城駐紮,其若發兵襲我,如其奈何?
謝躬此間之危,倒是不可不防。若依公計,便當如何?
部將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將軍既不願搶先下手,亦不可與劉秀共處一城。若依末將之計,不如率軍離此,返回鄴城駐紮。
謝躬此為善策,便依將軍。
於是傳下將令,並派人知會劉秀,以掃除王郎餘孽為名,率其數萬大軍,返回鄴城。
當時邯鄲雖破,但河北地區另有銅馬、青犢、尤來、高湖、重連、五校、富平、獲索等多股草莽勢力,眾達數百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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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欲向南攻打青犢軍,派人到鄴城寄書謝躬。其書略雲
河北諸盜,以銅馬、青犢、尤來為巨。我欲擊青犢軍至射犬城,必能敗之。但尤來軍在山陽人馬得知,勢必因此驚逃。若借將軍強兵,截擊逃散之敵,則必能使之束手受擒,建立大功,平定河北全境。書不儘言,望將軍詳之。
謝躬認同劉秀建議,於是同意,回書約定並肩作戰。
劉秀見到謝躬回書,由是發兵,一舉擊敗射犬城青犢軍。
尤來軍聞之,知道不是劉秀對手,果然向北逃竄,退守隆慮。
字幕隆慮乃是西漢所置古縣,在今河南林州,因縣城之西有隆慮山而得名。
謝躬聞報,遂留大將軍劉慶、魏郡太守陳康駐守鄴城,自己親率諸將,前往攻打隆慮。尤來軍陷入困境,反而奮力死戰,勢力銳不可擋。
隆慮城外一場激戰,謝躬軍大敗,陣亡將士數千人眾。
謝躬未料在此小縣折戟沉沙,暗恨自己大意,在部將保護下拚命殺出重圍,隻率不足一千殘部輕騎,敗回鄴城。
黎明之時,眼見鄴城城樓在前,旗幟鮮明,安堵如故。謝躬鬆一口氣,命副將前去叫城。守將陳康見是謝尚書回兵,立命開城放入。
謝躬毫無防備,率先縱馬而入。剛入甕城,便聽一聲呐喊,伏兵大起。
謝躬大驚,高聲喝道劉慶、陳康何在?
話未落音,旁邊轉過一員大將,乃是吳漢,叫道奉蕭王將令,謝躬賣國通敵,致隆慮之敗,立斬不敕!
未待謝躬答話,吳漢早已手起刀落,將其斬落馬下,就而取了首級。謝躬所帶數百輕騎皆被埋伏士兵擒獲,隻得投降吳漢。
鏡頭閃回,邯鄲城中,蕭王府衙。馮異與劉秀對坐,密議軍情。
劉秀兄謂謝躬若出戰尤來賊軍,勝敗如何?
馮異必敗無疑。
劉秀兄據何而言此?
馮異自平滅王郎以來,謝尚書部下諸將驕縱成性,目空一切,焉能不敗。
劉秀則我派兵前往助之,如何?
馮異末將以為不可。
劉秀卻是為何?
馮異大王試思,小小河北之地,豈容二主並存?我若助其獲勝建功,即便謝躬心懷感恩之意,其部將個個跋扈,亦必唆使主帥,與大王爭尊比貴。強敵即滅,便是大王與謝尚書刀兵相見之時也。
劉秀若依卿計,便當如何?
馮異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如便趁謝躬領兵在外、鄴城空虛之機,分兵派將前往,就此奪了鄴城。謝躬若是敗回,便伏兵殺之。
劉秀若天子知之,此罪不小。
馮異自奪占邯鄲之後,謝躬縱其部將為盜,劫掠地方在先,後又有戰敗之罪,殺之何患無辭?
劉秀此計雖善,隻是忒毒。
馮異主公不聞當年太祖與項王鴻門之宴乎?若存此婦人之仁,必遺大患。
劉秀聞此,於是意決。於是傳下將令,派偏將軍吳漢及刺奸大將軍岑彭二人,引領一支軍馬,前往襲擊鄴城。馮異臨行囑咐二將,如此這般,用計智取。
吳漢領了主公將令及軍師馮異密計,與岑彭引軍而出,直襲鄴城。兵至城下,將到濠邊,吳漢卻不攻城,先派遣能言善辯之士,入城去勸說陳康開城投降。
陳康見城池被圍,乃與劉慶商議今我大軍在外,城中空虛,如何堅守?
劉慶不必守也。
陳康此言何謂?
劉慶以我觀之,休說謝躬,便是皇帝劉玄,亦絕非蕭王劉秀敵手,何況你我?
陳康然則如何?
劉慶不如見機而作,就便倒賣鄴城,歸降蕭王。
陳康聞而議決,遂命將謝躬妻子兒女一同拿下,然後迎接吳漢等人進城。
吳漢與岑彭引兵入城,對陳康及劉慶大加誇讚,出榜撫民已畢。
鄴城城頭,陳康與吳漢並立。
陳康鄴城既歸蕭王,便請吳將軍接受印璽,更換城上旗幟。
吳漢不可,還是一切照舊為好。
陳康卻是為何?
吳漢你道謝躬出擊隆慮,或勝或敗,下一步將去何處?
陳康無論勝敗,必要回歸鄴城,末將故請將軍接印易幟,組織禦敵。
吳漢若是如此,必要刀兵相見,血流成河。都是玄漢兵士,怎可自相殘殺?
陳康願聞將軍高論。
吳漢我有一計,待謝躬回軍之時,可由將軍引兵上城誘之,某自率精銳伏於甕城之內,豈時兵不血刃,便可擒斬謝躬,並吞其眾,豈不為好?
陳康妙哉此計。早聞將軍智勇兼備,今日得見,勝似聞名。
吳漢將軍過獎。時不宜遲,我等便就分頭準備便好。
陳康諾,末將遵命。
於是分彆派兵,埋伏已畢。眼見城外遠處塵頭大起,謝躬敗回,派人叫城。
陳康下令大開城門,放謝躬入內;吳漢驟馬而出,將謝躬一刀劈於馬下,閃回結束。
謝躬之妻被縛城頭,親眼見到丈夫被殺,流淚道我早就告誡夫君,說將軍與劉秀長期不能相容,今彼每以善言迷惑諸將,必有不臣之心,將要發動兵變。而夫君毫無防人之心,終至大禍臨頭,悔之何及。夫君既亡,為妻生而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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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撞開身旁武士,一躍跳下城樓,落到城處,頓時香銷玉殞。
謝躬之子見母親已死,也不哭泣,眼望邯鄲方向罵道逆賊劉秀!今雖襲殺我父,奪得鄴城,尚有幽州牧苗曾,上穀太守韋順,漁陽太守蔡充,奉命接管河北諸郡,即將帶兵前來,定將你萬剮淩遲,以為我父報仇。我母既能殉夫,我何不能殉父!
說罷,將身子向武士長矛猛力一撞,穿透咽喉,登時身死。
吳漢聽其死前遺言,不由臉上變色,若有所思。
鏡頭轉換,邯鄲城中,蕭王宮溫明殿內。
劉秀臥於床榻,瞑目假寐。
守城官入內奏報大王,今聞苗曾、韋順、蔡充等受更始帝委派,已各帶本部兵馬進入河北,分彆到任,接管幽州、上穀及漁陽諸郡,即將來接收邯鄲,望乞早做定奪。
劉秀聞奏大吃一驚,翻身坐起,失聲叫道謝躬已必遭吳漢誅殺矣。如此奈何?
耿弇時為心腹禁衛統領,聞聲衝入內室,直到床前奏道反之可矣,又何疑焉?
劉秀彼眾我寡,若是不勝,我等皆滅族矣。
耿弇小可今有一言,未知大王尚肯聽否?
劉秀你我名雖君臣,情若父子,有話儘管講來。
耿弇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有德者得之,無德者失之,豈在兵之多寡?
劉秀請道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