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宮中,眾臣一齊勸進,劉備兀自喬模喬樣,推三阻四。
張飛在階下大叫道那呂布、二袁、孫權等異姓之人,皆欲為王稱帝,況哥哥乃漢朝宗派!莫說漢中王,就稱皇帝,有何不可!
玄德叱道汝勿多言!
雙眼卻看趙雲、黃忠、魏延等將。
趙雲早知孔明既然如此安排,其中定有深意,遂上前奏道主公即立誌重扶漢室,若無名號勢力,何以令天下諸侯聽命?宜從權變,先進位漢中王,然後表奏天子,未為僭越。
黃忠、魏延亦道請主公早正大位!
玄德見再三推辭不過,隻得依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築壇於沔陽,方圓九裡,分布五方,各設旌旗儀仗,行漢中王加冕大禮。
孔明、馬超等群臣,皆依次序排列;許靖、法正請玄德登壇,進冠冕璽綬,麵南而坐,受文武官員拜賀,正式稱為漢中王。
於是下詔立子劉禪立為王世子。封許靖為太傅,法正為尚書令,諸葛亮為軍師。封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為五虎大將,魏延為都督,領漢中太守。
其餘各擬功勳定爵,禮罷大宴群臣。
眾臣各得封賞,滿座儘歡,惟見魏延兼領漢中太守重任,無不驚訝。
劉備亦知眾臣不服,即借大會群臣之機,巡酒至魏延,問道孤委卿以漢中太守重任,卿無言以對群臣乎?
魏延即從座中站起,朗聲答道臣受漢中重任,若曹操舉傾國之力前來,臣請為大王擋之;若使偏將率十萬大軍來,臣請為大王吞之!
劉備聽後壯之,群臣亦為魏延此話而讚其雄豪,於是群議稍解。
張飛以為二哥即守荊州,漢中非己不可,見授魏延,心甚不服,即向軍師孔明牢騷。
孔明笑道三將軍與主公乃是兄弟,求何官不能?主公使魏延為漢中太守者,一為其勇使拒魏軍於北疆,次為安荊州眾官之心也。再者,夏侯淵乃是你親翁丈人,關中魏將皆其舊部,若來攻我漢中,你這個女婿怎好放下麵皮死戰?主公不使你鎮守漢中,正為此也。
張飛想了片刻,自己果然算得夏侯家嫡親女婿,魏蜀兩邊皆知,難以抵賴;於是黑臉發赤,不再爭競。此事後為劉備聞之,笑不可抑。
劉備繼位漢中王,封賞益州文武已畢,因彭羕有獻計救軍,免於水淹之功,於是命為治州從事,使輔佐法正治蜀。
彭羕見被重用,囂張自矜,又犯舊日毛病,常輕視外來荊州諸臣。伊籍、簡雍為其輕侮,由此不服,告之軍師孔明。
諸葛亮冷眼旁觀彭羕為人,大為不喜。便密告劉備彭羕心大誌廣,難可保安。
劉備見孔明鄭重其事,便就疏遠彭羕。又觀其行事,果如軍師所言,貶為江陽太守。
彭羕領到貶調任令,心中羞怒異常,於是便私去葭萌關上,會見馬超。
馬超置酒相待,問道大人何來,是否代漢中王巡守各地?
彭羕大惱,將貶令拿出,恨恨地摔在案上,讓馬超親看。
馬超見其遭貶,這等臉色,必是心生異誌,欲套他話頭,即順嘴吹捧道先生才乾超群拔萃,可與諸葛亮、法正等並駕齊驅。今如何惡了主公,竟令先生外任小郡?以大才而任偏遠微職,豈不失天下人望?
彭羕見馬超為自己不平,一時竟致忘形,破口大罵劉備若非我救,何有今日?這個老兵痞子,向來荒唐無理,今如此待我,還有什麼可說!
馬超歎息,隻是勸酒。
彭羕即將馬超引為知音,放言說道以將軍之能,何必屈居人下?將軍今為外官,手中有數萬精兵;若以某在成都為內應,天下何愁不能平定?將軍若是有意,某即請回成都,不受外職,專候將軍兵到,如何?
依著馬超此前之性,一言不合便反,有何顧忌?反曹操、反韋康、反張魯,都是聽他人一言相激,便挺槍上馬造反,更無他說。故此彭羕因恨劉備,便是來遊說馬超反叛。
畫外音彭羕不知今日馬超,已遠非當年可比。馬超半生梟雄,十年征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嘗儘人間苦楚,看破世道人心。自歸劉備以來,封賜僅次於關羽,尚在張飛之上,還有什麼怨恨可言?故被封五虎大將之後,常心懷危懼凜然之感,亦思知恩圖報之念。
聽到彭羕明目張膽鼓動自己造反,馬超大吃一驚,隻頻頻勸酒,卻不接話。
當晚彭羕大醉,馬超令人送至館驛歇了。次日彭羕卻將昨日酒醉之言全部忘卻,隻當是到葭萌關遊玩一圈,即告辭轉回成都。
馬超怕是劉備派來試探自己,隨後便親至成都,將彭羕席間之言如實上報。
劉備大怒,命將彭羕逮捕囚禁,請來孔明商議,問如何處置。
孔明西川初定,須防患於未然。彭羕既有反意,留之不得。
劉備雖然不舍,畢竟不敢違背少帝意旨,於是下令,最終處死彭羕。可歎隻因一時得意忘形,彭羕最終死於多言獲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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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公今晉位漢中王,當上奏天子,以正天下視聽。
劉備稱喏,遂請許靖執筆,修表一道,差人齎赴許都。其表略雲
備以具臣之才,荷上將之任,總督三軍,奉辭於外;不能掃除寇難,靖匡王室,久使陛下聖教陵遲,六合之內,否而未泰。惟憂反側,疢如疾首。曩者董卓,偽為亂階。自是之後,群凶縱橫,殘剝海內。賴陛下聖德威臨,人臣同應,或忠義奮討,或上天降罰,暴逆並殪,以漸冰消。惟獨曹操,久未梟除,侵擅國權,恣心極亂。今臣群僚以為,在昔《虞書》,敦敘九族,庶明勵翼;帝王相傳,此道不廢;周監二代,並建諸姬,實賴晉、鄭夾輔之力;高祖龍興,尊王子弟,大啟九國,卒斬諸呂,以安大宗。既宗室微弱,帝族無位,斟酌古式,依假權宜,上臣為大司馬、漢中王。臣退惟寇賊不梟,國難未已;宗廟傾危,社稷將墜。若應權通變,以寧靜聖朝,雖赴水火,所不得辭。輒順眾議,拜受印璽,以崇國威。仰惟爵號,位高寵厚;俯思報效,憂深責重。敢不儘力輸誠,獎勵六師,率齊群義,應天順時,以寧社稷。謹拜表以聞。
孔明和玄德看了,皆稱妙文,遣使發出。未達許都,先到鄴城,呈於魏王案前。
曹操覽表,勃然大怒道不想這個織席販履小兒,施詭計詐騙了劉季玉西川,又依地利奪得漢中,便要稱王。此等悖逆,若是不伐,諸侯豈不效尤?其表中又罵我寇賊,是可忍孰不可忍?孤欲起傾國之軍,並請烏桓相助,收複兩川,請列位為孤謀之。
華歆出班諫道大王不可。漢中一戰,前後相持三年,國內青壯為兵,老幼力田,致使錢糧緊迫,國庫一空。臣聞欲攘其外,必先安內。前有耿紀、韋晃之亂,皆因王必非守土之才,朝內無人。臣謂應先安朝廷及魏國內務,加賦蓄糧,待府庫充足,方可發兵。
曹操聞奏,亦知此時不宜征戰,遂罷其議。
於是考核眾官政績,裁撤冗員,並下詔命令曹休總督禦林軍馬,鐘繇為相國,華歆為禦史大夫。定朝廷侯爵六等十八級,關中侯爵十七級,皆金印紫綬;置關內外侯十六級,銀印龜紐墨綬;五大夫十五級,銅印環紐墨綬。
定爵封官之後,朝廷之中,儘換曹操心腹。繼又詔令各州郡增賦加稅,以充國庫。
鏡頭轉換,按下許都,複說南陽。
魏王詔令下至南陽,曹仁傳令加倍征收將賦稅,各州縣官敲骨吸髓,變相盤剝百姓。
水鏡先生與龐德公聞此,即修密書報到西川,稟於史侯。
孔明見時機難得,即命陳到寄書宛城舊部侯音,令其在南陽開倉放糧,慫恿全城軍民造反;又請劉備親筆寫書,令關羽派將到襄陽,接應侯音。
字幕侯音,胡車兒西涼舊部,現為宛城守將,潛伏曹仁帳下,實為孔明臥底。
陳到書信送至宛城,侯音見是舊主傳令,遂與部將衛開商議,便借百姓苦於徭役之機,聚眾造反。
於是率兵進入府衙,亂箭射死南陽郡功曹應餘,執押南陽太守東裡袞,占據宛城。一麵遣使前往荊州,向關公請求援兵。
曹操在鄴城聞變,更信華歆之言,急遣使往南陽傳令曹仁,命其進討侯音。
曹仁得令,即命樂進把守樊城,親帶大軍北攻宛城。
關公時在荊州,連得兄長劉備及宛城侯音兩封書信,又聞細作報說曹仁離開樊城,遂派關平引兵北攻樊城,以廖化為先鋒。
樂進死守樊城,並不出城應戰。關平、廖化屢攻不下,相持月餘。
時有南陽功曹宗子卿,乃曹應餘侄婿,見丈人叔翁被侯音射死,心中懷恨,立誓報仇。
這日私見侯音,佯為獻計南陽北有許都,南鄰樊城,東有文聘虎視,並非久居之地。將軍即率眾反,何不釋放太守東裡袞,命其前往上庸借兵,請漢中王義子劉封派兵來援?
侯音因何非要東裡袞前去?
宗子卿東裡袞與劉封舅父劉泌素來交好,若去借兵,劉封必來,則南陽高枕無憂。
侯音大喜,以為好意,令從牢中放出東裡袞,說道我今備下珠寶絹帛一車,煩勞公與宗子卿齎押,到上庸借兵。若能借得兵來,便請官複原職,另有重賞。
東裡袞初時不願,後見宗子卿連使眼色,知道有計,便即答允。
次日二人出城,向西行出三十裡,前至一處大林。宗子卿見四處無人,忽然發難,拔出腰刀,將四名押車隨從一刀一個,全都斬殺。
東裡袞嚇了一跳,說道宗將軍這是為何?
宗子卿答道這四人儘是侯音心腹,前來監督你我,若是不殺,我二人即被其害矣。某隻問太守一句實言,公心為曹,還是為劉?
東裡袞咬斷小指立誓某世代漢臣,豈肯從叛逆?某實為漢,以此指為誓。
宗子卿即如此,不枉某殫精竭慮,設計救公出來。公為南陽太守多年,所轄各州縣均以公馬首是瞻。侯音、衛開起兵造反,公何不便以宛城太守之名,收編各州縣民兵,討伐二賊?既便事敗身死,亦可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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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裡袞欣然允諾,即以一車珠寶為資,到各縣招兵,三日間便得五千軍馬。便以宗子卿為將,返回宛城,圍困侯音。
侯音大怒,令將宗子卿全家老幼三十餘口,拉上城頭斬之,將人頭扔下城去。
宗子卿目眥皆裂,手捧妻子首級大哭,繼而盛殮,揮師猛攻宛城。侯音、衛開據險而守,宗子卿折損軍士過千,因無攻城之具,無可奈何。
正在此時,背後喊殺連天,金鼓大作,卻是曹仁率軍從樊城趕來。
曹仁即命豎起雲梯,以撞車衝擊城門,又以拋石車往城內投擲巨石,毀房無數。
宗子卿親冒矢石,率先爬梯登上城牆,揮刀砍翻十數人;後順城道而下,打開城門。
曹仁急令大軍一擁而入,驅殺叛兵。宗子卿下了城牆,到處尋找侯音、衛開。
忽見城門拐角處衝出一騎,大罵道奸賊,竟敢欺騙於某,實在可恨!
一刀揮下,將宗子卿砍為兩段。眾軍驚呼,見來將正是侯音。
正在這時,太守東裡袞率軍突入城門,見好友宗子卿被殺,立即令人放箭。侯音雖然勇猛,畢竟遮攔不住,於是中箭落馬被俘。
曹仁複得宛城,令將侯音車裂。又命遍城尋找衛開,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