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當中。
姬旦汗如雨下。
原本還想著,將鐵塔、老匹夫、死變態,這些自己對南宮適起的綽號,給翻來覆去罵個遍。
可心中那股好逸惡勞畏懼膽怯,遇到困難隻想著去如何逃避的懦夫惰性,此刻正彙聚出一股股深沉的倦意不斷襲來。
似有一股聲音在心底諄諄善誘。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好瞌睡啊,昨天晚上沒睡好,現在放下木盆,小憩一會兒不礙事的吧?”
“我保證一會兒就醒來!”
而姬旦那為數不多的理性正厲聲嗬斥。
“哪來這麼多的借口?”
“休息一會兒過後,你覺得你還會有勇氣,重新撐起這個實木木盆去紮馬步?”
心底那股惰性委屈巴巴的辯解道“可是,它真的很重啊!”
這股倦意就好似岩漿,從酸軟的雙臂,腫脹的肩膀,麻木的腰身源源不斷彙聚而來暗中積蓄力量,隻等衝垮姬旦意誌,徹底放棄之時,便抓住這個契機徹底噴發!
漸漸地,姬旦的神情開始恍惚,意識逐漸模糊,深沉的倦意驅趕理性占據上分,隻留下越來越多的恍惚和怯懦。
一顆米粒大小汗珠,晃悠悠從額角滑落。
沿途呼朋喚友,等凝結到睫毛之上,卻已如黃豆一般。
密集的汗珠彙聚而來,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忍不住眼皮眨動幾下,卻如那平靜的湖麵當中投入一顆石子,頓時掀起重重漣漪。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姬旦,卻因這細微的動作,打破身體脆弱的平衡。
腳跟顫動幾下,整個身體隨之搖晃開來,卻已是重心失衡。
而放在雙臂之上的木盆,就好似漂浮在這湖麵當中的紙船,正隨漣漪起伏,而搖擺不定。
隻聽呲溜一聲,南宮適將杯中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陳年普洱茶,吸進肚中。
哪有什麼,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愜意舒適。
哪有什麼茶水繞齒生津,入喉回味無窮。
有的隻是嫌棄茶杯太小,還不夠自己塞牙縫。
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怎麼,這就不行了?”
南宮適調笑一聲,似乎姬旦這般狼狽模樣,早就在自己預料當中,隻是鄙夷的瞥了一眼,便不願再看。
杯中重新添上茶水,端到嘴邊卻沒有一飲而儘。
語氣輕飄飄,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眾人皆知的事情罷了。
“反正,你已經夠讓我失望了!”
南宮適眼光何其毒辣!
儘管這場潤物無聲的“大世春雨”提升效果顯著,但是礙於姬旦這底子本來就差,更何況隻有這短短兩天時間?
看著眼前身形顫抖的姬旦,就好似在那秋風當中,不停搖擺的枯草。
原本預計隻能挺過一刻鐘,沒想到卻熬到了半個時辰,給他的驚訝已經夠大。
但是,南宮適卻不認為在姬旦的身上,會發生任何奇跡!
頂多,三息之後。
枯草最終會折斷在蕭瑟的秋風當中。
而輕飄飄的紙船,自然這鎮壓不住,來自湖底力量雄厚的浪潮!
而姬旦腦海一瞬間波濤洶湧。
儘管二十多年過去,卻沒有風輕雲淡的釋然,也沒有故作高深的放下。
有的隻是那讓人,咬牙切齒恨入骨髓的意難平!
自己所經曆的排斥、孤立、打壓、嘲諷、辱罵,就好像一枚枚釘子,牢牢釘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那些釘釘子的人,在這麼多年無所不能的時光衝刷之下,他們的相貌、腔調、動作,早已消散模糊。
可留下來的那些傷疤,卻曆久彌新永遠不會消散。
儘管兩世為人,可姬旦依舊沒有想清楚。
你我,不過皆是隻有爹生,沒有娘養的同類!
本該公平對等。
但,為何我的唇裂,卻成了你們茶餘飯後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