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去,用刀扒開積雪,刀尖挑著那紅繩,把珠子撿了起來。
紅繩編織的手法很眼熟,蘇禾以前就用這種法子給他編過腰佩。他剛拿回家就被葉夫人看到了,當即就奪去丟進了火盆。後來蘇禾還給他做過香袋、鞋墊,都被葉夫人拿去當著蘇禾的麵燒了。從此後,蘇禾便再沒給他做過東西。
如今蘇禾已經開始給彆的男人做東西了……
葉朗心裡堵得慌,腦子裡全是蘇禾仰著小臉看著裴琰笑的樣子。
可是,明明蘇禾以前總是追著他走的!
突然,他想到了蘇禾九歲生辰的那日,她餓了一天,趴在牆頭朝他那邊院子看,他正在用晚膳,看見瘦瘦的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於是他爬過了高牆,給她送了一碗湯飯。蘇禾那天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大口大口地吃飯,腮幫子塞得鼓鼓的,一臉誠懇地說會報答他……
那時的蘇禾會一直期待他出現。
可是現在蘇禾不理他了……
葉朗越想越覺得沮喪,他倒不想要報答,隻想要蘇禾像以前一樣,看到他時雙眼會放光,會跑過來欣喜地叫他葉朗哥哥。
他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憋悶得慌,可又說不出是為什麼。
“將軍,郡主來了。”一名侍衛匆匆跑了過來,指著雪坡下麵說道。
那裡停了一駕馬車,上麵綴著三彩翡翠纓絡,風一吹,翡翠碰得鋥鋥脆響。昌平披了身大紅的鬥篷,領口和袖子處都裹著厚實柔軟的白狐毛,手中捧著一個暖手爐,正往這邊張望著。她身邊圍了好幾個侍女,撐著傘,舉起披風給她遮擋風雪,被保護得極好。
葉朗突然又想起蘇禾方才縮在樅樹枝小棚子裡的模樣,記憶中,蘇禾從來沒有被照顧過,她總是忙忙碌碌,奔來跑去……
“夫君!”昌平快步過來了,紅著眼眶往他懷裡撲“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葉朗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沒事,你先回去吧,這裡風大。”
“你又不回去?”昌平抱緊他的胳膊,哽咽道“我不管,今晚你必須跟我回去。”
“還要查案呢,來人,送郡主回府。”葉朗抽出手臂,頭也不回地走了。
昌平抱著暖手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他身後,小心地看著他的臉色,怯怯地問道“那明日呢,明日我生辰。夫君回去好不好?”
“要案在身,實在走不開,你趕緊回去吧。”
葉朗頭埋得更低了,他每一步都邁得很大,昌平抱著暖手爐一路小跑地跟著他,央求道“夫君,葉哥哥,你就回去吧,求你了。婆母每日挑我的錯,我父親也怨我……夫君你回去吧……”
“那你呆在莊子上好了,你回來做什麼?”葉朗猛地停下來,扭頭看著她,一雙眼睛全是赤紅的血絲“我早就說過了,不要那樣做,你不聽,拿著肚子裡的孩子逼著我去!可你怎麼能拿孩子來騙我?蘇禾她就不會騙我!”
昌平死死抱著暖手爐,臉越漲越紅,她死死瞪著葉朗,尖聲質問道“你提她做什麼!你就是喜歡她,是不是?你不回家,就是因為想著她,是不是?”
“是,是是!你滿意了?”葉朗也惱了,自打與昌平成親之後,他每天都過得不順心。昌平刁蠻,每日要求頗多,但凡有一丁點不合她心意,她就可著勁兒地折騰他,他真的煩不勝煩。
“葉朗,你有沒有良心!”昌平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他們那樣對我,你不為我出氣就罷了,竟還敢說喜歡她!”
“不是你先去害她的嗎?”葉朗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往雪坡上麵走去“你回府吧,我會讓人告訴母親,不讓她為難你。我最近公務繁忙,你就不要再找過來了。”
皇帝賜婚,這日子,隻能湊合過下去。
所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琴瑟和諧……他這一生可能都得不到了。
葉朗突然間更想蘇禾了。
若是蘇禾,定會很懂事,定不會給他招惹這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