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規矩不成方圓。
老京城人的禮兒多這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過年,講究特彆多。
每一天該做什麼都有規矩。
二十三,祭灶官;
二十四,掃房日;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燉豬肉;
二十七,殺隻雞;
二十八,貼年畫;
二十九,去打酒;
年三十,包扁食;
大初一兒,撅著屁股亂作揖兒。
過完小年,京城的年味越來越濃。
這年代的過年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兒,隻有到了這幾天,孩子才能得件新衣裳,大人們也能放三天假放鬆放鬆,全家老少聚在一起,吃頓好的。
說好,其實也不算。
物資匱乏的年代,晚飯能吃頓帶肉餡的白麵餃子,大概就算是幸福。
今天是臘月二十四,新曆2月1日,星期天。
照規矩,各家各戶都在忙著大掃除,胡同裡隻有孩子們在追逐嬉戲著。
常瓏穿著大花的棉襖叉著腿坐在大院門口的石鼓上,小腿來回晃蕩著,手裡抱著個紙包,裡麵裝著根灶糖。
這玩意兒是供奉給灶王爺的,但是灶王爺心善,舍不得吃,小姑娘又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孩子,自然舍不得丟掉,隻能勉為其難的自己吃掉。
灶糖是一種又粘嘴又粘牙的麥芽糖,把它抽為長條型的糖棍稱為“關東糖”,拉製成扁圓型就叫做“糖瓜”。
冬天把它放在屋外,因為天氣嚴寒,糖瓜凝固得堅實而裡邊又有些微小的氣泡,吃起來脆甜香酥,彆有風味。
常威條件好,做出來的灶糖上還撒了芝麻,不用吃,光是看著就香。
幾個小孩子已經從她身前來回跑了幾次,她也不吃,就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欣賞著。
常小蠻怕涼,沒有爬上來,站在石鼓旁,小舌頭舔了舔手裡的糖瓜,擔憂道“姨姨,你偷奶奶的糖瓜給我吃,會不會挨揍啊?”
她站在陽光下,厚厚的棉衣套在身上略顯笨拙,她的頭發被常威紮成兩個不太對稱的小辮子,幾縷碎發不聽話的垂在額前,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能說話,閃爍著對小姨的感激。
常瓏從石鼓上滑下來,把自己衣服上的幾粒芝麻摘下來,小心翼翼的粘在常小蠻的衣領子處,朗聲道“放心吧,奶奶不會知道是我偷的,你快點吃。”
常小蠻感受著口腔裡的甜膩,咯咯地笑,露出一排細密的小牙齒,“姨姨,你真好。”
常瓏有點心虛,咬了一口灶糖沒說話。
陳銘記從胡同口走來,一眼就看見她們倆,笑道“你們兩個小饞貓,坐在這裡不冷嗎?”
“陳爺爺好。”常小蠻原地蹦了蹦,脆脆道“我穿的好多,不冷。”
陳銘記笑嗬嗬的應著,撐著膝蓋半蹲下身子,把她衣領子上的芝麻摘下來丟進嘴裡輕輕咀嚼著,夾著嗓子道“小丫頭,你大舅舅在家嗎?”
“大舅舅出去啦,我在等他呢。”常小蠻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把手裡的灶糖舉高了些,“陳爺爺,您吃糖。”
孩子的笑容是最溫暖的陽光,能瞬間融化人心中的寒冰。
陳銘記哪裡肯吃,捋了捋小丫頭的麻花辮,“爺爺不吃,爺爺來找你大舅舅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