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當眾被人下臉麵,倒真是破天荒來頭一次。
周長庚覺得自己的威嚴,正在被人挑戰。
他的不悅掛在臉上。
其餘幾人無一人敢出聲反駁。
“若我執意不肯呢?”
周長庚眼底的怒氣噴湧而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你這般瞻前顧後之人,能成何事?”
諸葛睿回頭,看了一眼緊跟在他們身後,風塵仆仆的士兵們。
他們連騎馬的資格都沒有,隻能穿著厚重的鎧甲,扛著沉重的兵器,一步一步地,跟在他們的身後走著。
風塵仆仆。
明明累極,卻隻能咬牙挺著,不敢發出一聲怨言。
彆人家的私兵,他不管。
可他自家的私兵,那是花費了大量的金銀和精力,精心培養出來的。
損失一個,他都心疼得緊。
更遑論傾巢而出。
還碰上這麼個剛愎自用的主公。
思及此處。
諸葛睿翻身下馬,朝著周長庚俯身一拜。
“在下確實胸無大誌,隨不了周兄您成大事,既然咱們道不同,便自此處分道揚鑣,我帶著諸葛家的親兵退守北境,在下再次,預祝周兄凱旋。”
“你……”
馬鞭一甩。
啪的一聲,上好的牛皮鞭子精準無誤地抽在了諸葛睿的臉上。
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很好,待我帶著父親與一眾叔父歸家,我必要你,跪在我周府門口,跪地十天,負荊請罪!”
說完,周長庚翻湧著怒氣,揮鞭策馬,揚長而去。
眾人緊隨其後。
有人朝著諸葛睿投來欲言又止的目光。
諸葛睿卻紋絲不動。
任由馬蹄濺起,塵土飛揚,撩動他的衣擺,恭恭敬敬地目送著周長庚等人離開。
他想,若是父親在這,也一定會,跟他做出同樣的抉擇。
最終,所有人馬儘數進入了瓶兒口。
唯留諸葛家一支軍隊,以諸葛睿為首,原路返回。
雙方人馬,漸行漸遠,再回首,空無一身的荒野,宛如天塹。
將官山鎮與瓶兒口徹底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二牛,咱們必須得這樣做嗎?”
一個名為猴子的人,緊張得不行,腿肚子都在打戰。
“他們不死,咱們就必須死。”
二牛看向眾人,目光決絕。
“咱們沒有退路,大家夥兒想想依舊守在涇縣城門外的一家老小,那群世家大族,何時將我們當人看待過?咱們連那些人家的狗都不如。”
他們缺水少糧,一路逃荒而來,沿途能吃的草根樹皮都被他們吃得精光。
那些世家大族的人呢?
從未種過一粒米,一棵粟,可他們忙活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全都送進了他們的口袋。
到頭來,災荒來臨。
他們竟連一口餘糧都舍不得分給他們!
憑什麼?
“事到如今,害怕的人可以選擇離開,再過一會兒,等到大軍全部進來,再想走,那可就不能夠了。”
“我不走,憑什麼咱們就得死?我還沒娶媳婦兒呢,我可不想這麼早就下去見閻王。”
“我也不走,我娘和我媳婦兒,都快要餓死了,我就算是拚儘最後一口氣,也要跟那些人同歸於儘。”
“我不走!”
“我也不走!”
“我們都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