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南行第十七天,景川總算是獨享了整輛馬車,可一想到昨天的墜崖事件,突然覺得沈卿兮不在好沒安全感。
可惜她被沈澈識破了身份,自然不會再允許他們同乘,想到今晨沈澈看他那滲人的眼神,當時他隻能袖著手望天裝傻充愣。
就算他說他是被女流氓脅迫的,沈澈估計也不會信,就像宮學中被沈卿兮淑女表象蒙蔽的同窗一樣。
景川頓時產生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感。
沈卿如今過了明路,不用再躲躲藏藏,加之披著馬甲,不用在人前規行矩步端著高門士族的架子,終於得以釋放天性。
趴在車窗上看沿途風景,其實都光禿禿的沒啥好看,隻是這半個月來晝伏夜出,白天怕被發現頭都不敢冒,實在是憋壞了。
沈卿看著路邊荒蕪的土地,依稀能看出曾經被開墾的痕跡,此處應該是農田。
“兄長,為什麼這一路的田地都荒了,沒有人種植?現今應該正值春耕的時節吧?”
“此地乃雲州境內,去歲大旱顆粒無收,百姓連糧種都吃了填肚子,外遷逃荒去了。”
原來,這裡就時常聽聞的雲州啊,沈卿幽幽一歎,想到去安國寺路上遇見的災民,他們找到安身立命之處了嗎?
“那他們之後還會回來嗎?”
“大部分會在新的地方重新紮根,天行有常,此地終會恢複生機,屆時自會有人口入駐。”
到時候來的人,也是其他地方受災逃難的吧,一個無解的循環,好像天道在輪耕放牧。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中途停下休息時,沈卿在路邊溜達消食,看著無儘荒野,想著什麼時候會下雨,廢物係統不會人工降雨。
【……】你不要太荒謬。
想得出神沒注意腳下,“哢嚓”一聲,似乎踩碎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沈卿臉都綠了。
那是一副嬰兒骸骨,旁邊生過火留下的灰燼,讓沈卿無法自欺欺人這是野獸啃食的。
易子而食不再是史書上的四個字,而是不久前鍋裡的一塊肉。
沈卿摸了摸肚子,沒有挨過餓,在這個世界上是十分幸運的事情吧。
心情沉重的回到隊伍,就這樣複行七日,沈卿終於見到了正經的農田,說正經,是因為田裡長了麥苗。
馬車路過時,她看見田裡有幾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見到外人就立刻蹲下躲藏,這麼怕生嗎?難道這個村子以前遭遇過土匪?
因為距離下個驛站還有些遠,天黑前到不了,所以使團決定今晚借宿在這個村莊。
到了村長家,沈卿才知道,什麼叫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原來白天在農田裡乾活的人之所以要躲起來,是因為沒有穿衣服啊,村長家境算好的,有套可以出門見人的衣服全家輪流穿。
她是到了什麼原始部落嗎?從宣都出來的沈卿懷疑他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國家,他知道底層百姓過得苦,但沒想到已經苦成這樣了。
是因為工業不發達,布匹對百姓來說還是太貴嗎?
直到他看見村長家的紡織機。
“織出來的布用來絞稅了,貴人。”
村長如是說,沈卿覺得不可思議,百姓都困苦成這樣了還征重稅,這個國家怎麼還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