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陷入詭異的靜默,上至儲君下至臣公一時訥訥無言,目光卻一眼不眨的落在沈仕身上,豎起耳朵靜待下文。
就連先出言挑釁嘲諷的王茂都噤了聲,心中警鈴大作,直覺自己似乎在無意中助了沈仕一臂之力。
“殿下,勇毅侯求見。”
“快傳!”
闕瑾雖然對本應在府中修養的陸震突然求見有些訝異,但他來得正是時候,可以打破此時詭異的僵局。
陸震病體沉珂,三十斤的甲胄對他來說有些沉重了,步履緩慢的邁入大殿,壯士暮年使人心有戚戚。
“微臣見過殿下。”
“免禮,”闕瑾起身相迎,抬手虛扶了一把,“愛卿身體安康否?”
“勞殿下掛念,日前因犬子陣亡哀慟過度,險些誤了國事”
“東南軍鎮布防、虞城之戰傷亡等軍情要事不都已經上了奏疏嗎?還有何要事需要愛卿這時候親自入宮?”
“為國舉才!”說著陸震單膝下跪,手中高舉奏疏,擲地有聲道,“沈氏嫡女沈卿兮,虞城之戰識破敵軍計謀堅壁清野免去百姓無辜受戮,並於萬軍之中斬帥奪旗!”
“臣——陸震,為沈卿兮請功!”
靜——勤政殿中針落可聞。
離譜,太離譜了!女扮男裝做個詩打幾個流氓還在理解範圍內,這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基本隻存在傳說之中,這真的是人能辦到的嗎?還一個嬌滴滴的女郎?
但陸震不可能撒這麼容易戳穿的謊,能不能打一試便知,所以……這竟然是真的!!!
吃一塹長一智,王茂不再率先開口,一個眼神示意,禦史中丞心領神會,故作唏噓感慨道。
“沈三娘子真乃當世奇女子~”說著話鋒一轉,“聽聞三娘子與陸世子有婚約,可惜啦,否則夫唱婦隨並肩作戰不失為一段佳話。”
宋太傅眉頭一皺,出言道:“沈陸兩家有舊卻未互換庚帖訂下婚盟。”
“是這樣嗎?尚書令?”
宋淵掩在袖下的拳頭緊攥,此話不僅刻薄還處處是陷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怎麼回都會損傷卿兮的閨譽。
“二位所言皆不差,”沈仕依舊雲淡風輕,“當年沈氏北遷途中遇賊軍襲擊,是勇毅侯即時趕來,於我全族數百口人有活命之恩,先考在時曾言,若吾誕下嫡次女便許配與勇毅侯世子。”
沈仕太過坦蕩,禦史中丞麵色反倒有些不太自然,抽了抽嘴角,“那還真遺……”
不待他說完,隻見沈仕突然麵色一肅向勇毅侯稽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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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大部分從勤政殿中走出的朝臣皆是恍恍惚惚,瓜太大,有些消化不良。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年的宦海沉浮讓他們心中有再多的驚疑嘴上也保持了緘默,就連最嘴欠的禦史中丞都修起了閉口禪,尚書令和勇毅侯這等地位的人物如此行事必有深意,琢磨透前不敢妄言免得一不小心就掉進坑裡。
人與人的智慧不能相提並論,譬如才走幾步的大長秋便反應過來,啐了一聲“老狐狸!”
行至禦階,大司馬暗罵一句老匹夫便立刻轉了方向往皇子所走去,即使他是容妃的親兄長也不能隨便進後宮,隻能通過三皇子去給容妃提個醒。
宋淵臉色難看的跟在宋太傅身後走在宮道上,他都聽到了什麼?沈仕振聾發聵的聲音還在他耳邊回響。
『我沈氏絕非背信棄義之輩,吾女亦當效古之先賢女將代夫守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