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伯伯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過了橋，往天衡那邊過去，方才消失不見。在老人看不到的地方，林渙停下，望著遠處夜色中漸漸變得模糊的身影，緩緩閉上雙眸。
再度睜開時，便已然平靜無波，依舊是那個不為任何事情而擾動心境的風回仙師了。林渙轉身，下一秒，出現在了月海亭中。
“阿…”甘雨望見自己，想要招呼，卻被林渙一個眼神按住。
“風先生。”
“我來是想問問，”林渙走到暫時被委托掌管千岩軍調度權的天樞先生身邊。“雲先生，是否可以給我一個數字…我想知曉，兄弟們的傷亡人數，還有，還能夠自由調度的人數。”
“啊風先生…”天樞大叔眉頭皺的死死的，歎息道，“我們也在儘力協調…可是已經快要不夠用了。給您在兩處山口駐防的各四百人反而損失不多…最主要的是前些天剛剛安全的荻花洲，和一直在拿人命去填的層岩巨淵…這是吃人的大頭…”
“我懂了。”林渙輕輕歎。“我剛剛從荻花洲回來…那邊確實，魈隻有一個人，無法顧及大部分的情況…天樞先生，防線看著穩了，就將大部隊撤回來吧…魈不善與人結伴同行，讓人類成為他的掣肘，讓他分心守護，反倒得不償失。”
“這…”天樞先生猶豫，“雖然是仙人，但亦是血肉之軀…這獸潮壓下來密密麻麻，他隻一人如何應對？”
“沒有讓您撤走所有防線的意思。”林渙輕笑了一聲，“我臨走之前已經布置好了，望舒客棧之下方圓百裡之地，這是我為他，為他們畫好的安全區。軍士駐守在這處，可居高臨下觀察全場。若魈有危險，被陷入重重圍困，自可派遣支援。”
“原來如此。”天樞先生笑了。
“這是一件事情。另外…”林渙斂了笑意，神情嚴肅起來。“明日，我會與支援一同趕赴層岩巨淵。兩處山口的駐防，在我不在的時候，還勞您多多費心。”
“您…？”天樞先生的目光微微一凝。
“嗯。”林渙頷首。
“這…”天樞先生有些疲憊的歎息一聲，“你…要小心。”
林渙側身，抬手一按。
“我會的。”
“雲青叔叔，請勿…將我的身份，與胡伯伯分明。”
“你覺得你瞞得過他麼？”天樞先生重重的歎了口氣，“連我都沒瞞過去…”
“你這傻孩子…但…”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卻是值得驕傲的傻孩子。隻是沒想到，沒想到你的真實身份，竟然是仙人啊…”
“是，又如何？”林渙轉身走到窗邊，看著夜色中的璃月港，此刻燈火已然暗了下去，唯獨月海亭的依舊亮著燈光，徹夜不眠。
“我不還是胡伯伯，是璃月港的孩子麼？”
“倒也是。”天樞的目光沉靜，笑著點頭。
“去吧，阿渙。”天樞星笑著拍了拍她的肩。
“現如今，該讓我對你說，請將身後交給我…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的去了。”
“謝謝您…雲青叔叔。”
“不必謝，這是我的責任。”
“好了，我該走了…再最後巡一圈兩邊隘口。就該與人會和了。”
“那位伯陽先生…對麼？”雲先生眼中藏了一抹笑意，輕聲道，音調微不可聞，“你，沒有認出他來？”
“嗯？”林渙疑惑，“伯陽先生怎麼了？”
“嗬…沒什麼。”天樞星笑著搖搖頭，隻是叮囑道。
“注意安全。”
（25）
與天樞先生說完事情，林渙剛想離開，站起身就被人從身後按著坐回了原地。
“夠了阿渙…”身後傳來了甘雨的聲音，“休息一下吧。我已經去探過了，兩邊山口防線皆無事。都說了交給我們，你就彆操心了，等你打完仗回來，再還給你。”
“可是，甘雨…”林渙掙紮。
甘雨將林渙的手捧在手心，“好了，阿渙…聽話～”
“是啊。”身邊的天樞先生也笑眯眯的點頭。“你這些日子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吧…就算是仙人也不能這麼操勞對吧？還記得先時幾年，你總喜歡來月海亭把甘雨姐借出去玩呢～美其名曰好好放鬆放鬆一下…怎麼到自己這裡，就如此苦苦相逼呢？”
“好了雲青叔，您就彆笑話我了。”林渙倚著身邊化作本體毛茸茸的小麒麟輕聲道。“我聽話，求二位放過我。”
“那你得答應我們安全回來。”甘雨笑道。沒忘留意到身邊隔壁幾桌七星幾位大人們笑著望過來的目光。
“自然。”林渙輕輕點頭。
翌日清晨，太陽照常升起，陽光溫柔的灑遍每個角落，冒著橙色的光。玉京台月海亭前，林渙換了一襲黑衣，縛上輕甲，披著洗掉了血色的深綠色鬥篷，腰間掛著甘雨專程從倚岩殿裡請出來的長劍磐岩結綠，長發高高挽起束於身後，又將麵具帶上，遮住了上半張臉，並模糊了麵容。身軀筆直，將破魔長槍負在身後。
這一幕讓甘雨驚歎一聲，仿佛隱約間看到了那位遠去的君王歸來。
“阿渙你…”果然，是先生…是帝君帶出來的孩子…
“嗯，不必送。”林渙微微頷首，轉身消失於原地，化作一縷青芒徑直向層岩巨淵的方向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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