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掛於枯樹枝頭,飄過的風,都帶著難以忍受的冷意。
就如同,已如雕塑一般,佇立窗邊半個時辰的白夜天的內心。
一流高手,早已寒暑不侵。
但是,他仍不自禁地,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貂絨裘衣。
門外,如詩湊在如畫耳邊,悄聲問道
“公子這樣站著多久了?”
如畫目光瞟過,又收回,低聲答道
“半個多時辰了,而且說過不讓人打擾。”
窗邊,白夜天仰頭看著那冬日裡的寒月,心中暗歎。
這短短數月的經曆,已超過他現實之中和在這《刀淵》之內的總和。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謀算廝殺,讓他也不由感到乏累。
更主要的是,這數月經曆之事,無不觸動他的心靈,一層一層剝開了他的內心。
來到這個已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幻的世界,活著的,始終都隻是他白夜天,而不是阿狗。
雖然每日嬉笑怒罵,但他的內心,仍然是孤獨的。
在這個世界,他沒有同類,隻能孤獨前行。
他心底其實很明白,想要回到現實當中,恐怕隻是毫無意義的奢望。
就算能回去,恐怕也隻是繼續待在那個植物人的身體內。
然後,接著品味永無儘頭的黑暗和壓抑。
其實,他已不想回去。
所以,他打算在這個遊戲的世界裡,真正重活一回。
所以,他始終在努力融入這個世界。
但是,卻始終也無法完全融入這個世界。
他渴望被人真誠對待,也因被人真誠對待而感動。
隻是,他無法給予對等的真誠。
就如同,燕南天、江楓、花月奴三人。
那種江湖兄弟姐妹之間的義氣情誼,他做不到。
他的心中,早已沒有了“一見鐘情”的選項。
就連二郎殘廟中的那群弟弟妹妹,他依然牽掛,卻也隨著離開日久,漸漸有些淡去。
他不由暗暗自嘲道白夜天啊白夜天,你心著鎧甲,還想擁有真情摯愛,是不是太貪了?
你既不是師父李尋歡那般舍己為人之人,也不是燕南天那般情義為先的蓋世大俠。
你隻是,一個心底有著善意,但不多;
有著情義,但不濃;
有著野心,卻又不強的小小的江湖求生之人。
每當看到師父李尋歡、燕南天、江楓、花月奴那真摯的眼神,他都不由想低下頭。
因為他做不到為大義舍生忘死,也做不到為兄弟兩肋插刀。
自己,或許,更適合獨行。
但是,如今的自己,有了改變很多事情的能力。
比如,江楓與花月奴。
比如,弦月幫。
一句話,驟然閃著光,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順應本心,得大自在。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既入此世,還有了能力,自然不能辜負。
總要,留下些印記。
不行惡,不偽善,踏不平之事,修斬孽之刀,惟順心意爾。
他的心,愈加平靜。
嘴角,微微翹起。
《大衍真經》,不修自行,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空明自在的境界。
渾厚的內力,沿著經脈運轉,卻經由莫名的途徑,消失於腦海。
漸漸地,經脈中的內力,變得更加純粹,也變得更加活潑靈動。
操控起來,更加輕鬆容易。
睜眼,月光如水,卻有陣陣寒意。
目光所及,眼前的一切,似都比平日裡所見更加清晰而靈動。
相距近十米,他也能清晰地聽到,背後如畫和如詩兩人一短一長、一輕一重的呼吸之聲。
原本有些虛漲、滯澀的一流修為,在這短短時間內,沉澱凝實了大半。
一朝頓悟,省卻數年苦功。
就連內力暴漲而造成的隱患,也因此緩和不少。
白夜天的心頭,有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和輕鬆之感。
他自然地轉身,英朗俊秀的臉上,眉目清晰而有神,唇鼻相配,便更多了幾分自信飛揚的意氣和淩厲。
當然,這是張平安的臉。
但那展現出的神采,卻是自白夜天的骨子裡散發而出。
現實避難所中,九號實驗室。
木雨霖蹭的站起,驚得一旁打盹兒的鐘博士立即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