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楚道:“我已經安排續程去接觸葉無坷,讓續程與他成為好友,以續程的謀略和性格,應該會有一些收獲。”
他總結道:“朝廷既然想讓葉無坷成為榜樣那就必然繼續加大力氣培養,朝廷用的力度越大,葉無坷走的越高,將來反噬也就越狠。”
花匠起身道:“這些話我會原原本本的告訴岷老,寧毀我大楚,而大楚複國隻靠我們這些人毫無勝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幫黑武人做好這些事,寧國內亂之日,便是大楚複國之時。”
錢楚肅立:“一切為了大楚!”
花匠點頭:“一切為了大楚。”
他走到門口,開門之後轉身,彎著腰退出屋門,點頭哈腰的連連道謝,和剛才判若兩人。
等花匠走了之後,錢楚坐下來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他自言自語道:“百姓們厭惡的無非就是顯貴之特殊,若放在楚時候,我這般講學,必響應無數,可現在寧國的年輕人......”
他搖了搖頭,有那麼一瞬間恍惚的眼神再次變得堅定起來:“不管做了些什麼,與誰同盟,一切都是為了大楚。”
到天黑之後,那位老花匠看起來有些疲憊,扶著腰走出書院的時候,那些來來往往的人並無人在意他,他看著那些過往的年輕人,眼神也飄忽了一下。
不久之後他回到自己獨居之處,一個人坐在屋子裡發了好一會兒呆,待天色大黑,他換上一身衣服出門。
走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他眼神複雜,還記得當初好像大楚都城大興城也是這般模樣,又似乎不是這般模樣。
幾十年前的記憶就已經模糊成了這個樣子,他忍不住去想,自己追憶的到底是那個他發誓效忠的楚,還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想要改變大楚朝局的年輕的自己。
現在的看到的,不就是他在大楚為官的時候想要看到的樣子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他立刻打斷,他默念了幾遍一切都是為了大楚,告訴自己要做的事無比偉大,當堅守本心。
走過半條街,在一處風燈下有個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者正孤獨的坐在棋盤旁邊。
“來了啊。”
那雙鬢花白的老者朝著他揮手,就好像小孩子終於等到了約好一起出門的玩伴。
“來了。”
老花匠坐下來,看了看麵前這個滿臉滄桑的老夥計,他們原本並不認識,是時局讓他們成為朋友,可他們又都不敢真的把對方當成朋友。
“錢楚那邊自有想法,我聽了聽,不錯。”
花匠一邊擺著棋子一邊看了看老者,他在路邊擺了一個修鞋修皮具的小攤,每日都要在這等到人都散去才回家,他這小小的攤位上除了做事謀生的工具,就隻有這一副象棋。
老皮匠嗯了一聲:“他是主人門生,他年輕的時候主人就有過評價,說以錢楚之才,用在對的地方便是治世之能才,用在錯的地方便是亂世之禍源。”
老花匠問:“主人什麼時候來長安?”
老皮匠道:“主人年邁走不了那麼遠的路了,清淨山上氣候好,他想安心住著......不過世子要來長安。”
老花匠明顯一怔。
老皮匠道:“這次黑武人與寧國在疏勒談判,世子準備親自籌謀,逼迫黑武人對寧國動兵,就算不動兵也要決裂,朝廷借著那具黑武人的屍體準備向黑武發難,黑武人理虧應該不會太過強勢,世子擔心寧國與黑武會達成一個短暫的和平協定,所以此事必須要將其破壞。”
老花匠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隻是認真的與老皮匠下棋,一盤終了,他起身道:“岷老,你也年紀不小了,照顧好身體。”
老皮匠笑了笑道:“我不過是主人一老仆,也曆經風雨飄搖悲歡離合,能活到現在全靠主人善待,越老,越沒有時間顧著自己了,主人要把所有事都交付世子,我得幫主人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兩人對視,沒有說出那句話,但在彼此眼神裡都看到了那句話......一切為了大楚。
沒有人會過多在意這樣兩個近乎風燭殘年的老人,也沒有人能想到風燭殘年他們還想顛覆大寧。
“管他呢。”
老花匠一邊走一遍輕聲自語:“寧再強再好也是寧,是楚,楚都沒了,洪水滔天也是寧人的災。”
他忽然看到那個叫葉無坷的少年,與書院的沐先生,還有兩個黑鐵塔似的大漢迎麵過來,他如以往一樣和善且敬畏的朝著沐山色行禮。
沐先生認真回禮,幾人交錯而過。
葉無坷問:“書院的人?”
沐山色道:“書院的老花匠,在書院也有十幾年了,人很好,他的那些月例大部分都花在書院裡,喜歡買花花草草種下,也喜歡給書院的弟子發糖,不過......書院待他也好。”
他說:“我喜歡這樣,哪怕沒有子嗣可依,也老有所依。”
他說:“這就是大寧一直努力在做的事,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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