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芒急匆匆的到了邊關將軍府的時候,被要求在將軍府門口等候葉部堂召見。
他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正好看到在官驛他看到過的那群人在將軍府裡邊走過。
大門裡邊的人談笑風生,路過門口他們也看向門外。
不久之前在官驛的時候是他們在門外看向門內,那個時候是沿芒在儘力表現的坦然在葉無坷麵前談笑風生。
上一次隔門相望的時候,門外的人看向門內的沿芒眼神裡都是憤怒。
這一次隔門相望的時候,門內的人看向門外的沿芒眼神裡都是輕蔑。
也是在這一刻,沿芒似乎頓悟什麼叫大國。
如果這不是在大寧的土地上,他可以一聲令下讓手下人追殺過去。
他不會容許那樣輕蔑的眼神在他麵前出現。
這才過去多久?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代表著大寧帝國強大實力的葉無坷用一番話給這些叛軍領袖的不隻是底氣,還有對未來無限美好的憧憬和期待。
沿芒呆呆的看著那些人在門內經過,視線沒有挪開。
而那些人如他在官驛裡一樣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邁步向前。
他們在向前,沿芒卻停下了腳步。
突然之間沿芒就大步衝向將軍府的正門,他想衝進去馬上見到葉無坷。
他甚至已經按捺不住憤怒想要質問那位葉部堂,為何如此的不講信義。
馬上就要和突玉渾談判了,為什麼要先與那些叛軍見麵?
可是衝上台階的沿芒很快就被門外當值的大寧戰兵阻攔,當他試圖衝開阻攔的時候聽到了長刀出鞘的銳響。
沿芒愣住了。
在這一刻他絲毫也不懷疑,那些當值的戰兵等他再往上衝一個台階的時候就會抽刀斬落。
所以沿芒後退了幾步,回到了門口的台階下邊。
“勞煩您再通報一次,就說突玉渾正使沿芒有要緊事求見葉部堂。”
當值的戰兵之一倒是沒有拒絕,說了一聲請稍候隨即轉身進門去了。
不久之後他便回來,告訴沿芒在門外再稍等片刻,因為葉部堂還在接見圖伯國的太子殿下。
沿芒在這一刻除了憤怒之外還有恐慌,一種他格外熟悉但卻亦有多年維持出現過的刻骨的恐慌。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才幾歲的時候,他的父母帶著一家人去狩獵。
家裡人都騎馬出去了,把熟睡的他一個人留在馬車裡。
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下了車想要找到父母看到的卻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在空曠的地方看不到他熟悉的人,他好像墜入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被遺棄了。
是啊,他想起來了,這種感覺和小時候他以為自己被遺棄了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他在這個陌生的大寧帝國被遺棄了,他已經不是大寧帝國的座上賓了。
而在短短的一年多之前,在長安城那次恢弘的慶典上,作為大寧的盟友,太子殿下的朋友,他在大寧帝國享受著幾乎是對於外賓來說最高的待遇。
恍如隔世。
沿芒不知道他在門外等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等著的這段時間內他有多少次想離開。
這種冷遇讓他內心無比的不安定,他甚至開始抗拒走進麵前的這座將軍府。
他錯覺那敞開著的但他暫時進不去的大門,是一頭洪荒猛獸張開的嘴巴。
葉無坷。
沿芒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感受到了被葉無坷給他的巨大的精神折磨。
時間就這樣在他的眼睛裡在他的內心煎熬之中一息一息的流過,他逐漸變得茫然然後變得木然。
他是一國之主使,就算葉無坷暫時沒有時間接見,他也該被請進將軍府裡,安排在一間舒適的房間裡喝著茶等候。
除了有茶,還有各種各樣的點心乾果,有人時不時會進門來問一問他還需要什麼。
所以這就是故意的羞辱,就是在打壓突玉渾人的銳氣。
同時也在用這種方式明明白白的告訴突玉渾人,大寧對於不受歡迎的客人是什麼樣的態度。
又一次想起之前到長安時候的禮遇,沿芒也就又一次生出恍如隔世的錯覺。
好在天黑之前他終於等到了葉無坷派來接他的人,在這一刻沿芒眼前都一陣陣發黑感覺自己或許走兩步就會暈倒。
可他是突玉渾主使,他必須還要維持著突玉渾人的自尊和驕傲。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的跟著葉無坷的人走進將軍府。
葉無坷並沒有在某個客廳裡等待他,也沒有讓他在某個客廳裡等待。
因為葉無坷就在進將軍府後走不了多久即到的那片小湖旁邊,正在和一名鴻臚寺的官員在低聲交談。
看到沿芒被引領過來,葉無坷又交代了幾句後那名鴻臚寺官員隨即快步離開。
在那名官員和沿芒擦肩而過的時候,沿芒覺得剛才葉無坷和這個人所說的一切都是在安排如何暗算他,如何暗算突玉渾帝國。
“外臣沿芒,見過欽差大人。”
沿芒俯身行禮。
他儘力保持著自己的氣度,儘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
所以他還在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他不是一個普通人,不代表他自己,他是突玉渾的主使,代表著的是突玉渾帝國,是國君陛下。
“上午才剛剛見過麵。”
葉無坷示意他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