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張湯的隊伍出了西蜀道之後就乘船北上,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眼看著就要進京畿道的地界了,沒有遇到第二次襲擊。
張湯看起來倒是還好,依然雲淡風輕。
倒是手下廷尉越發緊張起來,大家都在想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把副都廷尉放到京畿道再動手。
如果副都廷尉是在京畿道被刺殺,那意義就更不一樣了。
乘船北上這一路,連大河兩側都有順著河道一路保護的隊伍,每到一地,都是戒備森嚴。
雖然各地官府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消息,說張湯可能要下去了。
但誰敢讓張湯在自己的治內出事?
彆說張湯隻是要從副都廷尉的位子上下去了,哪怕他已經被定罪了,他也是陛下的老兄弟也是皇後的親信,他就算要被砍頭也得安安全全的抵達長安。
不讓張湯出事,他們就算立功。
真要是張湯在某地出了意外,當地的官員彆說會不會被陛下處置,光是嚇,也能嚇個半死。
這世上就是有許多看起來矛盾的事。
各地官員當然也對張湯有怨言,甚至有些人還會恨張湯,大部分人都巴不得張湯趕緊從廷尉府退下去,可沒有一個盼著張湯死的。
不說會不會連累他們,從情感上說他們覺得張湯就不該死。
張湯的人頭在大寧暗道排出來的價值榜上始終名列前茅,這麼多年來很少有大寧本國之內的刺客去找張湯的麻煩。
刺殺張湯的人,多數都是敵國密諜。
中原江湖當然更是對張湯畏之如虎,也盼著張湯早點隱退。
可要說殺張湯,那是瘋子才會有的選擇。
一是知道張湯不好殺,這麼多年了張湯還活得好好的想殺他的人死了不知道多少茬。
二是因為整個江湖都清楚,誰動了張湯大寧皇帝陛下會把誰祖上三代都給挖出來。
所以一聽聞張湯要從自己地盤上經過,各地的江湖勢力都紛紛派人沿途暗中保護。
不敢靠的太近,那就在外圍幫忙看一眼。
他們實在是太希望張湯這位鬼見愁順順利利的回到長安,順順利利的退下去。
至於張湯最終會被定什麼罪,會不會被處死,他們想都不去想。
以後這個江湖若是沒有張湯了,那江湖之中有一半人能睡個安穩覺。
更何況,據說不隻是張湯要退下去,連東廣雲彙的曹獵也要退下去了。
曹獵一退,中原江湖另外一半人也能睡個踏實覺了。
張湯一路上看起來沒什麼異樣舉動,似乎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審判一定都不擔憂。
曹獵更沒有。
曹獵從西蜀道回京的時候也是乘船,走的和張湯是一條水路。
不同的是,他竟然買下了一條花船。
帶著一整船的姑娘從西蜀道出發一路向北,這一路是載歌載舞吹拉彈唱的回京。
張湯回京好歹還算嚴肅,曹獵回京看起來更像是一場鬨劇。
也不都算是鬨劇,有一大部分看起來像是他真的歡喜。
張湯快進京畿道的時候曹獵已經到長安了,他一路上沒有一丁點想要等一等張湯的意圖。
他更像是迫不及待的趕回長安去,迫不及待的接受自己將不再主掌東廣雲彙的旨意。
他可真的是太歡快了,一路上的載歌載舞就證明了這一點,因為載歌載舞的不隻是那些漂亮姑娘,還有他。
所以他還沒到長安的時候就有傳聞出現,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傻了,有人說他裝的。
大部分人覺得他是裝瘋裝傻,因為不想被人看出來他舍不得離開東廣雲彙所以故意演戲給所有人看。
當然也有那可悲可憐的自尊心作祟。
然而曹獵才不在乎這些,他這一路上是真的開心。
開心到有些忘乎所以,十天幾乎有八天是醉著的。
張湯的隊伍臨近京畿道的那天,曹獵正在家裡挨罵。
能把曹獵按著罵的人不多,按著曹獵罵曹獵還不敢還嘴的人那就更不多了。
“你們太他媽的蠢了!”
大將軍夏侯琢在曹獵家那寬大奢華的客廳裡氣的來來回回踱步。
他走幾步就瞪曹獵一眼:“你和張湯都不是笨蛋怎麼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曹獵:“......”
夏侯琢指著曹獵的鼻子:“你自己說,這種事你和張湯錯在哪兒了!”
曹獵歎息。
夏侯琢:“你給老子說!”
曹獵:“錯在被人發現了。”
夏侯琢道:“廢他媽話!可不就是錯在被人發現了嗎!張湯有官麵上的身份做事有限製,你一個混江湖的而且從頭至尾沒有個好名聲你居然把事做的這麼不乾淨?!”
曹獵:“就沒法乾淨,當年留下唐人王這事不管誰做都不可能乾淨,難道我和張湯不知道殺了最省事?殺了一了百了。”
“可他多活幾年就能為大寧戰兵造出來更多好東西,就能挽救無數大寧戰兵的生命,不說彆的,自從各地邊軍裝備排弩,連黑武人都不敢放肆了。”
他看向夏侯琢:“你說這事怎麼說有理?不被人發現就是我們有理,被人發現了就是我們沒理,說出大天來也沒理。”
夏侯琢掐著腰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曹獵這個時候笑了,往後靠了靠,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退唄,上次我和老張沒能選擇一了百了的法子,這次可是輪到我們倆能一了百了了。”
夏侯琢:“你放屁,東廣雲彙那麼大個攤子你說退就退?”
曹獵:“我勞心費力太多年了,立國二十幾年我受的都是什麼罪?整個江湖我都得看著,看好了是我的本分,看不好那就是犯了大錯。”
“就拿最近冒出來的這個器來說,我沒能提前察覺到,指不定多少人憋著火想指著我鼻子罵街呢。”
夏侯琢把指著曹獵鼻子的手指放了下去。
“中原有多大?”
曹獵道:“混江湖的有多少人?從穩妥角度來說,我要想看住整個江湖,就得能動用整個江湖三分之一的力量,也就是說三分之一都是我的人,都隨時向我報告另外兩個人做了些什麼。”
他看向夏侯琢:“我的夏侯老祖宗,你覺得能辦到嗎?”
夏侯琢:“辦不到你也得撐著,就算是你真的退下去了你也得繼續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