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長安去西蜀道的時候他走的也是這條路,也曾路過這裡。
不過那時候他心急,並沒有在這個鎮子停留。
按理說他回去應該更心急才對,畢竟他的兩個得力助手都已經趕回長安辦張湯的案子了。
他身為左都禦史當然要急著回去,急著看看他親手操辦的案子到底怎麼定性。
其實......已經有消息傳回來,禦史左台並沒有能為張湯定罪。
非但沒能給張湯定罪,連他的得利手下鈞既為都成了廷尉府的階下囚。
謝無章太了解廷尉府昭獄,落進昭獄的就沒有一個能撐住的人。
哪怕鈞既為是禦史左台有名的硬漢也一樣,在廷尉府裡硬漢都能給折磨成一灘爛泥。
而他的另一個得力助手侯參劍的身份也已經暴露,那是廷尉府的人。
所以不管怎麼說謝無章都該急著回長安和陛下解釋,如果不急著回去那他應該急著跑路才對。
又不急著回長安又不急著跑路,他的反應很多人都無法猜透。
如果他是個清白的他就該馬上回去,如果他不是個清白的他就該馬上跑路。
他一路上不緊不慢的回來,更像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當然,也像是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放棄了。
下了車的謝無章似乎對路邊一家麵館很有興趣,他的習慣可是從來都不吃這種路邊小館。
謝無章對食物要求的頗為嚴苛,出門都是沿途采買由手下人做飯。
哪怕是急著趕往西蜀道的這一路上,他也沒有吃過任何一家外邊的餐館。
就算是在長安之內,彆人宴請他也格外挑剔。
有人說他是怕死,因為左都禦史這個位子實在是太得罪人。
禦史左台監察朝廷文武官員,得罪的都是在長安城裡做官的且還多數都是高官。
手下人見謝無章往那小麵館走去,也都覺得奇怪。
幾名律衛連忙上前,先進麵館檢查了一下環境。
進了門之後發現麵館生意冷清,那老板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謝無章進門之後就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全都到外邊等著。
左都禦史這樣不尋常的舉動,讓律衛們感到意外和緊張。
將老板叫醒,謝無章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這位大人......”
老板一看麵前的是一位身穿紫袍的大人物,顯然嚇著了,眼神有些慌也有些飄。
“您是......要吃飯?”
謝無章微微點頭:“你最拿手什麼?”
老板回答:“各種麵我都拿手,我是蜀中人,蜀中人最善做麵。”
謝無章嗯了一聲:“來碗豌雜。”
老板立刻應了一聲。
謝無章似乎隻是忽然想起來,那個家夥說過蜀中的豌雜麵好吃。
不多時,老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豌雜放在桌子上。
“您趁熱拌一拌。”
老板提醒。
謝無章拿起筷子不緊不慢的拌麵,然後抬頭看了老板一眼:“是無色無味嗎?”
老板連忙說道:“麵怎麼會無色無味呢?哪有人會喜歡吃無色無味的麵。”
謝無章笑了笑:“我說的是毒。”
老板也笑了:“大人說笑了,我又不知道你會進來吃麵,你的習慣是從來都不吃外邊東西......所以沒準備,這真的是一碗必然很好吃的豌雜,因為我真的是太會做麵了。”
謝無章居然對他的話沒有懷疑,夾了一口嘗嘗味道後點頭:“果然好吃,怪不得他念念不忘。”
老板:“大人說的他是誰?”
謝無章:“一位以後可能不怎麼會見到的朋友。”
老板又笑了,他說:“大人說又笑了,大人以後怕是誰都不能見到了。”
謝無章問:“你們在這個鎮子裡準備了多少人殺我?”
老板說:“準備了一個鎮子。”
外邊忽然傳來喊殺聲,老板聳了聳肩膀:“你看,我沒說謊。”
片刻之後,兩名渾身是血的律衛從外邊跑進來,其中一個撲倒在地,另一個喊著大人快走。
謝無章還在不緊不慢的吃麵,他似乎真的很喜歡這味道。
“吃完再殺我?”
他問。
老板說:“可以啊,我不急。”
謝無章嗯了一聲就繼續吃麵。
等到他把一碗加了肥腸和鹵蛋的豌雜吃完,外邊的喊殺聲已經停了。
護送他的百十人的隊伍,被屠戮殆儘。
“貴妃真的是不容人。”
謝無章放下筷子,語氣平和的說道:“其實我回到長安後,自有令人信服的說辭。”
老板說:“大人說的什麼貴妃我可沒聽到,這種話怎麼能亂聽呢,外邊的那群人可真的是不知道什麼貴妃,我知道但我也不能認不能聽。”
他招了招手,外邊一大群刀客圍攏過來。
老板說:“大人還需要什麼嗎?”
謝無章說:“需要你了解我。”
老板一愣。
謝無章擦了擦嘴,把手帕放在桌子上。
“有人告訴過你,我其實也是從通崍縣出來的人嗎?”
老板又一愣。
“應該仔細查查的,做事真粗糙。”
謝無章起身:“下輩子注意些。”
小半個時辰之後,換了一身衣服的謝無章牽著一匹馬從鎮子裡出來。
鎮子內,橫七豎八的倒著數不清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