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兄弟,蒜頭和薑頭之間的關係與謝無濁和謝無章的關係對比好像在另一個世界。
“無夢山交舉先生......”
高清澄看向聶惑,聶惑微微點頭。
檔案之中有記載謝無章曾在無夢山求學,而那位交舉先生名氣很大。
在舊楚時候,交舉先生就有大儒稱號。
很早很早以前他與高院長同在大楚都城大興城做官,後來又差不多同時離開大興。
程流疏在東蜀無夢山隱居,自號交舉居士,高院長則回到冀州,興建四頁書院。
四頁書院之所以如此定名,是因為高院長說讀書人能讀懂四頁書就是聖人了。
四頁,一頁一字:天地人道。
在大楚末年天下混亂之極兩位都是文壇領袖,被稱為南程北高。
謝無章的檔案之中隻記載他拜在交舉先生門下,沒有記載他受過傷。
高清澄是何等聰明的人,馬上就從謝無濁的話裡感覺到了什麼。
謝無濁看起來怯懦怕事,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是無心之談。
現在謝無章失蹤,朝廷還沒有宣布此人失蹤是什麼性質。
謝無濁不可能一點判斷都沒有,他必會明白謝家或許因為他這個弟弟而牽連到大案之中。
這位謹小慎微到讓人懷疑不像是名門出身的大哥,對高清澄所言的每一個字都有其所指。
短短幾句話,幾乎就把該表達的意思都表達出來了。
一,他和謝無章不熟,雖是親兄弟可近年來格外生疏。
二,謝無章十幾歲就離開家了,和家裡人也多不熟。
這兩點可以看做是一個用處,就是在儘最大可能的撇清謝家和謝無章的關係。
當然,最重要的是撇清謝無濁和謝無章的關係。
三,謝無濁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提到謝無章在交舉先生門下時候受傷的事。
他提了,那這件事就一定有其價值。
“你們兩兄弟雖然來往不多,可對他的性格你應該比彆人更熟悉些?”
高清澄語氣溫和的問道:“畢竟年少時候你們兩個感情最好。”
謝無濁坐直了身子,臉色鄭重:“無章一開始在交舉先生門下求學,每年都會給我寫很多信。”
“哪怕就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他也要寫信告訴我,還說在交舉先生門下枯燥,唯有與我寫信的時候才開心。”
“而且那時候他給我寫信提到最多的事,不外乎是想家。”
“自從他受傷之後性格好像變了些,逐漸斷了與我的書信來往,而且,僅有的幾封信裡也再沒有提到想家二字。”
說到這,謝無濁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到長安後你們相見,這個問題你沒有問過他?”
“問過。”
謝無濁道:“我剛到長安就急匆匆去找他,可他......見我的時候,態度有些冷淡。”
“當時我想著,他是在長安城裡做官的人,愛惜名聲,許是不想與家裡人往來過密。”
“當夜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問他,為何當初逐漸就不給我寫信了。”
謝無濁抬頭看向高清澄,語氣異常沉重。
“他說......他在交舉先生門下受傷極重,可家裡竟無人前去看望。”
高清澄道:“他是如何受傷?”
“說是......”
謝無濁道:“並未求證,隻是他一家之言,他說是被......交舉先生打的。”
高清澄心中一動。
程流疏和高院長是一個時代的人,兩人年紀相仿。
就算打傷謝無章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候程流疏也年紀很大了。
謝無章卻正在青年,會被打到重傷?
“是何緣由?”
“說是他讀書時候走神觸怒了交舉先生,先生便將硯台砸在他頭上了。”
高清澄心中又微微一動。
一個老邁的先生,用硯台將弟子砸的重傷?
不能說一點都不正常,隻能說其中或許另有隱情。
“謝家與交舉先生還有往來嗎?”
“不知。”
謝無濁回答道:“都是父親與交舉先生往來,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回過江南了。”
謝無濁這些話,前前後後不過兩個意思。
一是極力撇清他和謝無章以及整個謝家的關係,二是告訴高清澄謝無章受傷之後性格大變。
所以他是有意無意的在說出他自己的猜測......現在的謝無章並不是他弟弟謝無章。
如果是這樣,謝家為何不追查?
“父親也難。”
這時候,謝無濁繼續說道:“我們幾個除了無章之外都不成器,父親也是隻能將家族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我們幾個隻能做些生意,確實辱沒家門。”
說到這,這位謝家的嫡長子再次歎了口氣。
他給了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聽起來像極了顧左右而言他。
“都廷尉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謝無濁看向高清澄問道。
高清澄微笑著搖頭:“沒有什麼事了,聶惑安排車送謝先生回去。”
等謝無濁走了之後,高清澄看了看她記在紙上的幾個字。
東蜀,無夢山,交舉先生。
無夢山相鄰處,是明知山。
她看著這幾個字,心中的推測逐漸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