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為了證明溫貴妃有罪。
可是關於他阿爺的事,一定還有一個身邊人參與其中。
再回想起來之前有葉無坷親手做的無事包到了彆人手裡,苗新秀的身份就更讓人揪心。
可葉無坷依然堅信他的師父是個好人。
是個可以為了一句承諾就遠去東北邊疆極困苦之地生活的好人。
是一個為了給同袍報仇就守著那座山十幾年一動不動死死盯著仇人的好人。
是陪著葉無坷一路從無事村走到長安城路上敲鑼打鼓和他一起高呼戰兵威武的好人。
這樣的苗師父怎麼可能是密諜?
他可是當初跟隨陛下一起打江山的老兵!
所以痛苦隻是葉無坷一人的痛苦,他不該懷疑但腦子裡有了懷疑。
但他不想證明師父有罪,他想證明師父清白。
苗新秀走了之後葉無坷就一直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抬頭看著月亮。
他在想,若是大哥在身邊一定告訴他你要做的沒有錯。
如果是高清澄此時在身邊一定會告訴他你想的沒有錯。
如果是束休在他身邊一定會告訴他你要證明的沒有錯。
可人生啊,哪怕你有摯友,你有親人,你有摯愛,可難免孤獨。
葉無坷不想讓阿爺知道這些,不想讓大奎二奎三奎知道這些。
他想靠自己去證明,他的師父......是個好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拄著拐杖的阿爺從屋裡出來。
手裡拿著一件厚厚的大氅給薑頭披上。
老人家也在台階上坐了,也抬起頭看了看月色。
“寒冬臘月在這看明月,怎麼的,你想當詩人?”
“怎麼的,你葉老爺子就不能有個詩人孫子?”
“我就想有個開心的孫子。”
老人家點上煙鬥,也重重的抽了一口,也吐出一股濃濃的煙氣。
他說:“我孫子要是做個詩人就開心,那他就應該是個詩人,我孫子可以是詩人,也可以是閒人,他是什麼人都可以,但他好像不開心。”
葉無坷道:“你最近是不是接觸了什麼懂情感的老太太?”
老人家道:“你滿嘴都是臭屁。”
葉無坷:“人家也看不上你。”
阿爺道:“我後來發現,有幾十年閱曆的老太太也不一定懂情感。”
葉無坷:“你是怎麼發現的?”
阿爺:“你猜?”
葉無坷:“失戀了?!”
阿爺:“又放臭屁,真正懂得安慰一個男人的永遠都不是一個講感情的人,這和年紀無關。”
葉無坷猛然起身:“你特麼去小淮河了?!”
阿爺:“噓......”
葉無坷:“你當然虛!”
阿爺:“你看,又放臭屁了不是?”
葉無坷:“......”
阿爺道:“你阿爺是我野山參鹿茸養著的身子,能虛到哪兒去。”
葉無坷:“......”
阿爺說:“我知道你在想啥,你阿爺我這樣的老狐狸,你想啥的時候我大半比你早的想過了,可你阿爺不當回事。”
“有些事不是你看起來那樣,人這一輩子總是會遇到幾個好人幾個壞人,隻能陪你受罪的未必不是壞人,能和你一起吃苦的未必都是好人。”
他看向葉無坷:“但和你一起拚過命,且還能一直和你一起去拚命的,怎麼會是壞人呢?”
葉無坷點頭:“我知道啊,所以我在找。”
阿爺:“我知道,剛才你和你師父說的話我聽見了。”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塊高粱飴遞給薑頭,薑頭接過來打開塞進嘴裡。
阿爺說:“這塊高粱飴味道有什麼不對?”
葉無坷道:“顯然不是你做的,難吃。”
阿爺說:“看起來都一樣,可就是有的難吃,得吃了才知道。”
葉無坷:“又是什麼道理?”
阿爺說:“道理就是我去小淮河的時候教她們做高粱飴,就沒一個聰明的,做出來的真特麼難吃,我自己吃不下去,都給你留著呢。”
葉無坷:“啐!”
就在這時候苗新秀屁顛屁顛兒回來了,本來他要去的地方也不遠。
回來後他在葉無坷和阿爺身邊坐下,看起來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問了?”
葉無坷問。
苗新秀:“問了,她說都行,我說既然都行那我陪你,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笑的那麼開心,眼睛裡都是亮亮的東西。”
葉無坷道:“應該跟你現在眼睛裡那點德行差不多。”
苗新秀:“說的什麼屁話......我決定了,不回遼北道老家了,就跟她在長安繼續開那家小館子。”
他看向葉無坷:“桃姐貼心,說不開館子了,就陪著我在家裡伺候你阿爺,有空了就在門口擺個攤子。”
葉無坷和阿爺對視了一眼。
苗新秀:“怎麼,看你們爺倆兒這表情像是不大樂意?”
葉無坷:“歸我!”
阿爺:“歸我!”
苗新秀:“什麼歸你歸他的?”
葉無坷和阿爺異口同聲:“得交房租!”
苗新秀:“告辭!”
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