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才能這種東西本就是由天所賦予,是人與人之間天然存在的壁壘,無論平庸之人耗儘多少苦功,做出何等努力,也始終不能望其項背。”
“更有人說,即便平凡之人追上天才,也並不能顛覆這個定理,或許前者有不為人知的力量,或者前者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天才,再或者是後者沒有努力,才會被超越。”
齊休始終沉靜的目光看向眾人,看著他們臉上浮現的沉思之色,他的臉上卻無太多表情。
“無論何時,人都在試圖說服自己死心,是那些成功的人本就不凡,而自己是決計做不到的,所以才會安於現狀,蔑視那些‘奢望未來’的人。”
張溪苦著臉聽著對方的話語,他總覺得對方是在內涵自己,要說這裡誰最弱他木然的雙眼環顧一周,臉上忍不住乾笑,苦澀卻湧上了心頭。
而實際上他確實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如今的他隻盼望著自己學業完成後可以達到一階,其他的他也不敢想。
而其餘的身影中,也不乏麵帶難色的學生,也許他們在外界也算的上天才,不過到了這裡,他們方才感受到才能的差距,有些人就是比他人學的更快,也更為嫻熟。
不少人握住拳頭,臉上閃過掙紮之色,他們也不是甘心做綠葉的,隻是真的做不到。
法雅的臉上露出一貫溫婉的笑容,她隱晦的目光劃過眾人,除了在麵色冷淡的江路那邊視線一頓,其他時候她都迅速的移開了目光,眼底閃過漠然之色。
一群無才能的家夥,她心中簡要的評價一句,隨後將他們拋之腦後,用熱切的目光看向前方的那位冷峻男子。
齊休無視了那股視線,他的臉上帶上認真之色。
“聽了我的這番話,你們也許認為我是支持後者的,但其實不然,我其實不太在意這些爭論。”
“比起去口頭爭執,我更喜歡付出行動,至於能否成功,那全看自身事前所作的準備,與天賦關係不大。”
“那是因為老師您是天才,您怎麼可能明白我們的想法,您知道至今無法入門的痛苦嗎,在他人望來的那種無形視線中,雖然他們沒說,但我們又怎麼可能像以前一樣湊上去?”
一位麵色陰沉的男子眼神憤恨,他的臉上帶著放棄般的神色,將數日以來的抱怨之語全部吐出,然後,他低下頭去,隻有嘴唇緊抿著,在微微抖動。
齊休認得他,這個人是現今依舊尚未入門的五人之一,而張溪也是其中一人,他再看向其他人,數道身影也無力的低下頭,散發著陰鬱的氛圍。
眾人中能與他對視者——隻有四五人。
“我可不是天才。”齊休搖搖頭,反駁了對方的說法,而後者視線尖銳,卻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
齊休略作思索,他們那時沒有這樣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變強的理由,根本不會在意他人的看法,他心中明白,隻是簡單的話語是無法動搖這些人的內心的。
“在過去曾有這樣的辯論,是人選擇了世界,還是世界選擇了人。”
他直視眾人,語氣淡然的繼續講述。
“總有人說人的選擇無關緊要,哪怕此刻沒有他的存在,但也在之後有著其他人的出現,從世界的角度而言,這才是最正確的抉擇。”
“不將希望寄托在個人的身上,而是依靠逐漸增大的概率,哪怕是人的角度來言,這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於是世界擇人的說法大興於世。”
法雅的眼中流露思索之意,她辨析著兩者之間的聯係,卻顯得越發困惑。
簡直是毫不相乾的兩者啊!
忽地,齊休的目光筆直的望向她,她的內心不由一顫,那是怎樣的目光?
“與世界而言少許時間的延遲無關緊要,但對於當時的人們來講,卻如同傾天之災一樣,苦痛和悲傷絲毫不會有所減少。”
江路目光一動,他隱約明白對方在講什麼了。
“前麵說過,我並不會站在任何一方,這些所謂的正確也隻是不同的‘視角’,從唯物的角度,以及人性的方麵,無論對於何者,想必都認可著他們自身的想法。”
“我也一樣,這種單純的辯論根本無關緊要,全是看你自身怎麼想,目見汙濁,所以心生惡意,心中生光,故萬物皆生華彩。”
那些低頭的人望向還在言語的齊休,原本無神的眼睛深處出現少許光芒。
沒有憐憫他們,沒有鄙夷他們,隻是平靜的等著他們做出抉擇,眼前之人的身影頓時在他們的心中變得高大。
張溪更是憧憬的看向對方,雖然眼中還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感覺自己似乎理解了眼前這個人了。
看似無情,看似中立,但那又何嘗不是一種期待。
“我很喜歡一個故事,那是一個畫家的故事。”齊休再度講述著,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
“在某個地方有一個技藝精深的畫家,他所畫出的畫作幾乎可以比肩真實存在,然而,在當時正值戰爭期間,所以,他也就陷入了窮困潦倒的境地,隻能靠賣畫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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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過去再如何喜愛,一旦轉為工作,畫家的心頭也難免會有些厭倦,他一方麵覺得這樣玷汙了自己的理想,一方麵卻不得不為了自己的生存繼續這樣做。”
“他隻能繼續精進自己的技巧,挖空心思的提升自己的水準,也許是上天的眷顧,很快,他的畫便越買越好,人們都誇他的畫‘活靈活現’,那是當下最高的評價標準。”
齊休忽地笑了笑,視線變得有些冷峻。
“直到他觸及了‘活’的境界,讓那些畫活過來之前,縱然生活越發緊張,但總體是保持著有序狀態。”
“變得市儈的他畫出一批馬,交給了某個馬倌,而後者麵對這些膀大腰圓的健壯馬匹,自然一口答應下來,他忽然想起,自己還認識某個大人物的家仆。”
“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慮,他將全部馬匹送了上去,自己獲得了對方的重視,他轉身與畫家簽訂了合作契約,而大人物此刻正為戰事的焦灼煩心,所以一見馬匹就頓時重視起來”
“為了前途考慮,他選擇獻給當時的統治者,後者賞賜了前者,並將馬匹送給前線的某個將軍,用於與敵軍交戰,就這樣,畫家自無不可的繼續畫畫,而戰事也變得從容起來。”
“不需要供給,不需要在意損失,隻要保養得當,就可以一直使用,這種降維式的打擊曾一度讓畫家所在的國家獲得優勢。”
楊瀟瀟有些發怔,她呆呆的聽著這段故事,不知為何,她心中的寒意卻越發深重,幾乎要將她一並凍僵。
她看向那個人,他的眼中停駐著冷漠的情緒,這一刻她明白了,從一開始那個人就做出了選擇,他站在世界的角度,將人性一並抹去,所以才會保持中立的態度。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欺詐,但又是顯露出人性色彩的一種欺詐,楊瀟瀟心中喃語著。
“最終,畫家因為夜中醉酒,偶然一個踉蹌,倒在地下一命嗚呼,而他身死的那刻,前線的馬匹頓時如幻影般消失,敵軍抓住了這個時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