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氣飄搖而上,直直的衝向高穹的萬聖之所。
從上而下俯視,入眼所見皆是一片片荒蕪的景象,無比的黑氣衝天而起,災厄蔓延諸界,無處得生的人們憎恨著,形成汙泥般的氣浪。
然而,就連那份汙穢,此刻也逐漸‘斷裂’,被接連到來的災厄腐蝕殆儘。
有黑潮掀動,泯滅萬物。
有藍沙肆虐,席卷周天。
有天火焚生,蒸煮五蘊。
有無名地裂,割裂世界。
“”它俯視著下方,原本赤紅的眼眸深處卻染上一絲塵埃。
很久很久以前,它便在這裡了,它曾以為,自己今後也一直會在這裡,直到第二個生靈踏足這裡。
在過去,它甚至還有著某種不切實際的期望,事實證明,那隻是奢望,比起去做什麼,不去做,對那些生靈反而會更好。
至聖之君周身神光浩瀚,居於長垣殿上,他赤紅的眸光無比澄澈,光一照,便照見四方,所見之景,無不寓意著某種預兆。
神殿清冷,無有他人,高穹之所,唯有一影獨存。
“”它看著,卻也隻是看著,澄澈的眼眸映照四方,所見卻隻有一片漆黑,再無第二個自己這般模樣的生靈存在。
下方有仙,高居深山,終日以飛升為果。
它曾心中期待,卻始終不曾見有人到來,它試著觀測,才發現,他們自建一界,自號仙界,以此自得。
它目光右移,眼眸再閃。
此地有俠,氣焰蓋世間,雄呼而山林萬應,一氣可體世間萬物。
他們亦有終點,名為破碎虛空,它亦曾期待,卻見那些身影儘數泯滅於雲海之內。
它微歎一聲,轉過身體。
離焰之地有光萌生,有生靈居於其間。
中有辯知前路,以此為牽,自命占星術士之人,他們劃分自身的光,將其分成諸等位階,而後徐徐攀升,前人開路,後者漫拾而上。
其欣欣向榮之勢可謂壯觀。
它心中歡喜,揮手灑落萬千義理之毫,遺珠化作光譜,為他們譜寫出新的光路,它本以為,會有賢聖之靈踏路而上,與它把臂同歡。
“天有靈,其心可誅,欲要滅我等道統,必殺之!”
遺珠被仙界捕獲,在察覺到內部消息後,仙人們大怒,齊齊殺向正處於黃金時代的星界生靈住所。
一方霸道而傲慢,一方自信而輕蔑。
仙人斥責為蠻夷。
星界則蔑稱為土著。
及至此時,又有幸免於難的破碎虛空武者出現,為首者昂首闊步,走在中間,自號天帝,此言引發兩者大怒,亂戰隨即展開。
在它的注視下,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混亂,它所期許的秩序與同胞,無論哪個,都不複存在了。
黃金時代落寞,殘存的術士挖掘著過去的痕跡,卻越發衰落。
仙界崩塌,求仙的生靈一日多過一日,可是,他們所求的道卻已經斷絕,被局限在凡類之限,於是逐漸衰微。
破碎已成傳說,能飛簷走壁,腳踢飛星之人也算世間高手,而壽命,亦不如尋常之人。
環觀諸界,凡類生靈幾乎占據了主流,毫無疑問,這可以算得上是,末世。
同時它明白,這一切都是由於自身任性造成的結果。
所以,它不再插手爭端,任由生靈自身發展。
“天道,為何你隻是看著?!”
“賊老天,我命休矣。”
“為何你始終不回應我,難道,祖父留下的那份手記真的隻是胡言亂語嗎”
源源不斷的聲音不斷傳來,其中有質問,有怒罵,有落寞,生靈們的情感傳到這裡,卻已經無法讓它動容。
無論那是什麼樣的話語,它都不會去理會。
乾城之山,以至誠至信著稱。
門主澹台牧,為世間絕頂之人,其人擅長卜算,計謀,門生遍及各地,朋友更是數不勝數。
這一日,他靜坐密室中,心中忽有一陣寒氣湧現,那是比他昔年與生死大敵葉修交戰之時更加強烈的危機感。
五指朝著天空張開,那是自古相傳,對上蒼表示敬意的起手勢。
指尖隨之彼此相扣,心神變得清明。
心中則默默回憶近日傳來的情報,配合家傳的清心之術,得以專注的推敲著這股寒意的由來。
柳廂山,不,雖然門主陶鶴新死,但新登位的那人心思敏銳,卻欠缺果斷,就算對自家處境不滿,也會暫時潛伏,不至於突生變故。
落劍山莊,商丘紅雖然脾氣很大,但為人小心謹慎,除非必要,他不會揮毫自己祖上傳下的威名,要說再進一步,他也沒那個本事。
地陸山,祥雲觀,娑婆經院莫非,是落魂穀的洪山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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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牧心中一陣凝重,若是對方的話,自己說不得就得請一些助拳的朋友,以演武之名顯露一番威勢,以此打消此獠的狼子野心。
嘩啦,上空忽地傳來破碎聲。
澹台牧頭顱猛地後仰,身體頓時如遊魚般越開,躲開原先的位置,縮在牆角,看向發聲的那裡。
煙霧繚繞,他呼吸稍頓,傾聽著來者的聲音,但令他驚疑的是,什麼都沒有。
無論是聲音,還是殺意,他都感覺不到,若非眼前升騰而起的煙霧與碎裂的瓦片,他還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而且,他心中一陣凝重,明明已經過了一大段時間,可,為何,自己的那些護衛卻沒有進來,莫非已經被
他心中正驚疑不定,煙霧卻逐漸散去,一道麵朝下的紅袍身影顯露而出,他瞳孔不由一縮,那副樣子,他不可能認錯,正是平日能止孩童哭的洪山老魔。
然而,此刻,那人卻如一條死狗一樣趴在那裡,動靜全無。
“不必耍這等小心思,洪山,你也知道,我澹台牧可不會中你的計,莫非,你忘了我的名聲了嗎?!”
澹台牧冷哼一聲,故作傲慢的寒聲道,同時,他則暗自打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打算伺機出逃,畢竟,若真算正麵戰力,他可比不過對方。
“——————”
洪山一如既往的沉默令他心中有些不安,似乎正有什麼危險的事正在發生,而且還會危及到他的性命。
他心中一陣衡量,最終咬咬牙,決定試探一二。
萬一,洪山真的死了,那麼,作為正麵人物之一,他也必須給出自己清白的證據,不然,恐怕日後他的名聲也就臭了。
想到這裡,他緩緩的靠近對方,一邊接近,他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說著一些隱秘的情報,觀察著洪山的一舉一動。
可令他暗自心驚的是,凶名在外的洪山竟然一動不動,就像真的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就連原本謹慎的腳步也加快了幾分。
他略帶些急切的俯下身,腳下卻忽地傳來一陣冰涼感,麵前的洪山抬起頭,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麵孔,然後咧嘴一笑。
“終於,過來,再不來,就真的,死了。”洪山略有幾分吃力的說道,那粗重的呼吸令澹台牧心中驚訝。
他發現,洪山抓著自己的那隻手上竟然沒有太多的力量,簡直,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不,甚至比普通人更弱。
“你的內氣”他遲疑的問道。
“為了,逃命,丟了。”洪山這時恢複了幾分氣力,他勉強抬起上半身,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他那異常執著的眼神緊盯著蹲下身子的澹台牧。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找你,神機妙算的澹台牧。”
“為什麼?”澹台牧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想到自己。
“你聽好,我下麵說的都是實話。”
“柳廂山,落劍山莊,星隕崖,覆海宗,地陸山,祥雲觀,娑婆經院,以及秧月王朝,還有我的落魂穀全都被吞掉了。”
“那種莫名其妙,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東西將一切都吞掉了。”
“我們的虛晃界,完了。”洪山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哽咽,這個一向凶殘的家夥,此刻卻不禁淚流滿麵,看起來極為悲傷。
“不不”澹台牧低語著,心中無比惶恐。
但卻明白,對方絕沒有說謊,尤其是這種一眼就可以看出的慌,雖然聽起來荒謬,但這毫無疑問是真的。
“那你找我乾什麼?”
他長歎一聲,感覺自己從未這般老邁過,雖然他尚未目睹那個,但隱約之間,他已經感知到那份越發靠近的寒意了。
“你說過的吧!”像抓著什麼救命稻草一樣,洪山原本黯淡的眼中忽地爆發出強光,他抓著澹台牧的下垂的胳膊,臉上帶著渴望之色。
“你說,自己祖上曾經出過仙人,我還笑話過你,對不起,是我愚昧了,隻請你看在我們昔日的同鄉之誼上,再不濟,看在故鄉的麵上救救這裡,我做什麼都可以。”
洪山的臉上露出哀求之意,澹台牧卻忽地僵住了,他想起來了,自己過去初出茅廬時的確這樣吹噓過,那時的他還是個毛頭小子,眼前的洪山也是同鄉的好友之一。
那時他想都沒有想過,自己兩人今後會變成敵對的立場。
看著洪山那殷切的神情,澹台牧沉默著,片刻,他顫抖的嘴唇才吐出冰冷的話語。
“抱歉,那隻是我的謊言,那時的我一心想要成名,所以,借著一些家中謠言賣弄,所以抱歉。”
洪山眼中的光熄滅了,他苦笑一聲,鬆開手,頓時倒在地下,露出頹廢之色。
“也對啊,是我慌不擇路了,看來,我們兩個要死在這裡了。”
澹台牧試著起身,雙腿卻不停的抖動著,無法站直,他歎息一聲,索性直接坐在地上,與一旁苦笑的洪山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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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一同看向天上那白雲依依的景象,澹台牧的心中卻有些茫然,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這樣了呢。
“那你精於計謀的名聲是怎麼來的?”洪山閉上了眼睛,聲音飄渺的問道。
“隻是對情報的收集比較完整而已。”澹台牧心灰意冷的說道。
他看著那天空,漸漸的,有一縷藍芒占據了原本的白雲,蔓延開來,並向著這邊不斷湧來,他看著那副畫麵,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半生算計,原來隻是一團空嗎
“嗬嗬,這樣,你這家夥果然很狡猾啊。”洪山曬笑的聲音傳來,澹台牧轉過頭,卻見後者忽地站起,身體站的筆直。
而後,他並不回頭的說道。
“牧,寫吧,把我們的事,我們知曉的情報寫下去,我是相信的,這個世間有仙人的存在,隻要將這份情報傳遞出去”
洪山止住了聲音,他身後的紅袍飛揚著,渾身盈滿了血色的光芒,使他的身影看上去極為寬廣。
“那,要是仙人也解決不了呢?”澹台牧心中不安的問道。
“那也與我們無關,那是他們的事了。”洪山變得厚重的聲音傳過來,他不斷的揮拳,擊打著空中飄過來的藍色細沙,細沙輕盈,短暫的退後半步,便又再度湧來。
澹台牧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心中很明白,可以說,洪山就是在做無用功,隻是,他依舊在做。
他抽抽鼻子,笑罵一句。
“邪魔外道,果真無法理解。”
他手掌撐在地麵,臉上閃過猙獰之色,身體瞬間立起,等落在地,身體內部傳來哢吧之聲,內氣蔓延至全身,短暫的維係著身體的活力。
他快步躍到自己的書頁旁,拿起筆,繼而丟下,他抬起手指,咬破外皮,鮮血頓時溢出,他神色凝重的在空白書頁上書寫著。
(時年秧月124年,天有異狀,色藍,疑為潮汐複流,本界無能為力,故記述以下特點,用以閱讀者助益)
(虛晃界百年歲月,絕非空談,我,澹台牧記錄以下修行之法,作為你等經驗,夕海篇洞冥篇月卿章戮決)
(時我等無力,故告之,戒之,萬望竭誠一心,獲得勝利,乾城之山筆,落魂穀附錄,門主洪——)
藍色的泥沙占據了一切,無論是拚命揮拳的身影,還是奮筆疾書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黃色的氣體升騰而起,一道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原地。
澹台牧愕然的看著眼前的身影,心中還來不及浮現生存的喜悅。
他便急切的看向那邊,麵孔頓時陷入呆滯,原本的那道紅袍身影,此刻,已然不見所蹤。
“吾乃至聖之君,是高穹之頂,也是名為黃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