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麵前的男子笑著鬆開手,在眾位身著黑錦的身影注視下返回到原本的主位。
一張無比簡陋,邊緣還有些破損的褐色椅子。
他看著那個男子坐了上去,臉上露出疲憊的表情,隻是勉強的對著這邊一笑。
“抱歉,我也是剛剛蘇醒不久,若是覺得我沒有誠意,大可以在會後打我一拳出氣,哈哈。”就像在說著笑話一樣,男子的眼中沒有太多的陰霾,反而顯得無比明亮。
“”來此的身影隻是靜靜的注視著對方,沒有發出其他的話語。
他暗自窺探四周,卻驚愕的發現,這處運用了帝國空間壓縮技術的屋子,竟然除了一張椅子外彆無他物。
在這偌大的空間中,他都不敢想象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如何度過平日的間歇生活的。
畢竟,在曾經的那次帶頭反抗後,對方便與眾人斷了聯係,隻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開拓著疆域,宛如成為了帝國的忠實走狗一樣,兢兢業業的努力著。
因此,在私下裡,也有人叫對方為‘帝國的惡犬’,以此來貶低對方的人格,尤其是像是被人們暗自敵視的巴貝爾等人。
“要從哪裡說起好呢”男子自語著,眼中閃過思索之色,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嘴唇微動,麵上的笑意隨之消失。
下一刻,他看向了這邊。
人們隻是默默的看著他的‘表演’,就像在看一個自娛自樂的小醜一樣,在真實世界‘五年’後的現在,對方早就不是它們曾敬重的那個首領。
在一縷時光都被無止儘的拉長的現在,在那已然變得混沌的時間中,過去的記憶早已變為塵埃,它們也隻為現在而活。
“嗯,就從這裡說起吧。”半響後,男子儘可能平靜的看向一道身影。
“王承。”他道出那個人的名字。
黑色的錦衣無聲發生了轉變,一黑一白的圓球圖案浮現在下擺,寬大的袖子垂下,鼻尖之上轉動著一抹玄虛的氣息,一對如玉般的白色眼珠看向這邊,眼中帶著絲絲疏遠之意。
“何事?”繼承彼方的‘食氣者’傳承,以道士之名現身的王承輕聲問道。
男子眼神複雜,繼續看向另一個人。
“劉軒。”
輕鳴聲自空中響起,仿佛正有無數對羽翼正在顫動,一襲白衣緩緩浮現,近乎透明的麵孔展現在眾人麵前,那如同昆蟲般的複眼看向這邊,散發著非人的氣息。
“”以天人之名自稱,比起人,更像是一種怪奇現象的劉軒隻是漠然的看著眾人。
男子輕歎一聲,昂起頭,看向上空那道依舊清晰的黑幕。
“貝爾克。”
“我在。”
自幽暗的世界中誕生,以黑暗君主自居的存在現出一張臉,那半是碧綠,半是黃銅的眼珠凝視著這邊,眼中不帶有一絲情感。
“羅度,許印,溫慧”帶著虛飾般的笑容,男人一個個的念出在場之人的名字。每念出一個字,他眼眸中的光芒就越發搖曳。
到了最後,他那原本內斂的眼眸深處驟然爆發出一股極為強烈的情感,促使著他將那句話傾吐而出。
“我”
但,遺憾的是,他說不出口,甚至連同那句話語,都一並消失在喉嚨的底端,被無力的他咽下。
他隻能麵容苦澀的看著麵前的身影。
奪去異域古龍的全部,把那更為深沉的暴戾全部壓製的更進一步的惡龍羅度。
渾身邪氣四溢,隻有一對黑色眼眸依舊純粹而明淨,森然與浩然的氣機彼此交疊,將兩股迥然的氣息融為一體的魔王許印。
笑容親切,眼神卻顯得無比遙遠,麵上透著光華,有祈禱的音節在周身盤旋的信者溫慧。
還有其他更多的人它們以渾身越發濃鬱的異樣氣息回答著對方。
這就是你帶我們走出來的路,這就是你為之自豪的‘異化’體係,事到如今,它們也早已無法回頭。
“好,喪氣話到此為止,接下來讓我們來談正事吧。”
邀請眾人來此的那個男子,也就是李墨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沉痛之色隨之散去,再度變成了眾人所熟悉的那個自信洋溢的領袖。
“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反抗了,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你們怎麼想,但在現在,你們要聽我的。”
那對驟然變得強硬的眼眸望著這邊,其中閃過一抹渾濁般的墨綠之色,那股一閃而過的氣勢瞬間便震撼了眾人。
那是與它們不在一個層次之上的力量。
甚至,它們的少數人更隻在那些地位極高的帝國上層發怒後見到過那樣的氣勢,換言之
“統領位階嗎?”貝爾克低語著,這個統領可並非一般軍中的名稱,而是擁有這份力量的存在在那個被稱為至高神庭的地方擁有的職位。
是僅此於總軍團長和軍團長的強者,在他的認知到,即便是在現在的帝國中,也並沒有太多‘合格’的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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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至少就有了‘反抗’的權力,不至於被一瞬間就全部殺死。
羅度則稍微有些走神,他不由想起,自己妹妹在前不久對自己私下裡說的那句話。
(“你儘管去浪吧,作為傳承家族後代的唯一人選,我肯定不會讓你在那之前死的。”)
莫非,妹妹她也對自己的拙劣天賦深有體會的羅度不由心中一安。
既然這麼‘弱’的自己都到了這個層次,那麼,比自己更強的妹妹肯定不會隻有表麵的那份力量。
他放在身前的手指不由捏了捏脖子上銀白色的耳鏈,原本冷厲的表情也不由變得柔和。
其他的人也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就連冷著臉的許印也低垂著目光,露出悵惘的表情。
咚咚咚。
就在這時,自遙遠之地響起的敲擊聲響起。
眾人心中一驚,這裡分明處在李墨的封鎖之下,怎麼可能有人直接碰觸的到。
“哦,是他?”李墨忽地笑了笑,雙手在空中一劃,做出一個開門的樣子。
一道身著白紋法袍的身影頓時出現在眾人麵前,他先是漠然的掃視一周,繼而看向李墨。
“現在的時間還不夠,要進一步的壓縮原本的時間,除了我們作為主力,還必須有足夠的炮灰。”來者指向眾人這邊,眼中帶著一絲冷意。
“它們還太弱了,業火足夠燒身,功果會摧毀心靈,就憑他們尚未浸法的軀殼,也不過是連炮灰也算不上的雜碎。”
李墨看著說話毫不留情的對方,心中卻明白,對方所說的是正確的。
隻有攥取了無窮之業,才能充當雜兵的資格。
唯有拔除萬果,諸法不沾,才算是勉強的炮灰。
但想要真正參與那處戰場,就要連同自己一並燒毀,以心靈都為之枯竭的道路作為彰顯,以絕對的信念貫穿過往,化作永恒之影覆蓋自身,這才可以與遠渡而來的強者們爭鋒。
“那麼,就以‘七日’為界吧,我們便去那處‘甘嶺’決出最後的勝者吧。”
李墨驟然起身,以決絕的意誌的宣告道。
“我輩之人,絕不低頭垂身,若有敵來,則持尖刀而起,不予仇敵,便予自身。”
他的手掌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有土黃色霧氣宣泄而出,將這處屋子染成渾黃的世界。
“為了後代,為了我們,為了文明!”
他的麵孔頓時顯得無比猙獰,卻依舊露出了野性般的笑容,那帶著淡淡黃色的眼神看起來既悲傷又堅決。
“去變強吧,我的同胞,我的親人,我的戰友。”
於是,黃色的霧氣席卷了現場。
“——————————”
臨時構建的身體被瞬間瓦解,原本的渾濁之色頓時被清空,象征著天空的碧藍色眼眸再度歸於沉靜。
“你又再次拒絕了我呢。”
外形大約有十三、四歲,已然可以稱得上少女的‘雨孩子’神情悲傷的看著這邊。
在短暫而迷幻的夢中蘇醒,順便借著些許清醒處理完一些後事的安德裡看向對方。
此刻,對方早已離開他的後背,就如同一個關係還算不錯的友人一樣,在不遠處靜靜的打量著他。
“我也算是有些抗性了,本就沒那麼容易放棄。”回憶著那無比溫馨,似乎在還曆曆在目的一切,安德裡強行從那份美好中抽回心神。
他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存在,實際上,他並非第一次見到對方,不過,那時的對方,比現在看起來更小。
在獨自一人進行異域的征服時,卻慘遭他人背叛,最後不得不狼狽逃走,最後卻被堵在某個汙泥地中之時,那時,早已絕望的他卻見到了一抹異樣的身影。
那是輕輕拉著他的手,看似七、八歲的孩子,在驟然下起來的大雨中,卻一點也不吃力的將他拉出來,並對他友善的說道。
【“要去死嗎,哥哥?”】
那時起,他便意識到了,這便是危害世間的三大災害之一。
呼喚死亡的使者,歎息之雨的爪牙,雨孩子。
但同時,他也不禁陷入了幻覺,假如那些遠來的家夥從未到來,那麼,自己就可以
那是在幸福中被逐漸消融的心靈,是隻存在於意識領域的‘幻夢’,卻是他在遇到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的絕望處境時,唯一會遇到的慰籍。
儘管隻是單純的死罷了。
他在現實的處境不會有任何改變,搜尋的人遲早會找到他,到那時,他依舊會麵臨死亡,提前選擇去死,反而是一種莫大的幸運。
是隻能抱著‘毫無價值’的夢境去死的無能者唯一可以對不平的現實發怒的途徑。
但,即便那樣,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同您一起去死,是我生來的責任,如何,是個美夢嗎,哥哥?”】
在耳旁那輕柔的嗓音下,他明白了,這是一種交換。
歎息之雨衍生出的雨孩子會陪同絕望之人一同去死,以此為代價,它們需要毫無後悔的死去,將自己的一切過往全部拋下,隻作為死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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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許在那之後,連作為死者存在都隻是一種奢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