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守鳳輕輕笑了一下說道。
“警官，考上就一定要去上學嗎？我上了我那個小弟還怎麼上？哪怕他不是那塊料，他也得上啊！通知書我還是後來才知道的，第一時間就被我媽給扣了下來，知道通知書最後的命運是什麼嗎？被燒了！”
童守鳳說的特彆的平靜，這件事就像發生彆人身上一樣。
“燒了？”
杜大用還真的是吃驚了。
“對啊，我媽不識太多字，我爸識字啊！我爸看完了，就把扔進了爐灶中，我還一直以為我沒被錄取，直到學校通知電話來了以後，我才知道的，還真多虧了是考上二本，真的是考上一本人家學校都不會打電話的，你愛去不去的，不影響人家學校招生。”
“當時心裡恨嗎？給我是要恨的。”
杜大用低聲說了一句。
童守鳳完全沒想到杜大用會這樣說，結果被說的是一臉懵。
“警官，當時是真的恨，可是他們一副他們沒錢的樣子，我能怎麼辦？知道的那天晚上，我身上是彆了一把刀的，當時真的準備大家一起死的。結果我爸媽一起說，家裡沒錢，如果我要去讀大學，我小弟就沒錢讀書了，讓我這個做四姐的多想想弟弟以後如何如何，接著兩個人一起哭，那哭的比我還慘。”
“最後我心軟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我能怎麼辦？沒他們，信用社貸不到款，連上學去的路費都沒有。他們還讓我不要告訴我大姐，三姐，如果她們問起來，我得說我考的不好，是那種需要花很多錢的學校，說是如果我照實說了，我們這個家就得散了。”
“那天我一個人在外麵待了一宿，第二天我找我三姐拿了路費，收拾了行李就出去了，直接去的廣大市。”
“這個事情，到現在我都沒說，無論是我大姐還是三姐，還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我父母也裝作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一樣，今天說出來，是想著給自己一個交待。省的這件事一直放在心裡，現在他們兩個也老了，我呢，也算是想明白了，在這種家庭裡麵，我以及我三個姐姐都是父母利用的工具，他們把我們養大，其實就是為了給我弟弟弄彩禮，要不然該送人的早送人了，咱們村子裡又不是隻有我一家這樣的，最多的七個女兒，送出去四個！”
“說起這個，倒是要感謝我的第一份工作，賣墳地，剛到廣大市的時候，就是去墓園上班的，一個高中學曆，在廣大市裡麵隨便扒拉扒拉都一大堆，去賣墓地，沒有門檻，還免費吃喝住，就是住的地方有些瘮人，其他的都還好。天天跑著火葬場，見到的悲歡離合太多，有在那裡非常緬懷父母的，有在那裡大打出手的，還有一些人連親人都沒有。”
“正好在那裡工作，也不算忙，下了班，還得蹬個破自行車去擺地攤，一邊擺地攤，一邊看看書，三年時間，拿了助理會計證，自考本科，還有個函授本科，才算在廣大市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那幾年賣墓地雖然不太討人歡喜，可是收入還是可以的，從一開始隻賣墓地，還開始聯係了壽衣，化妝，掙得挺多，現在在廣大市我自己買了一個小套，也是正經廣大市的人，我才覺得我徹底擺脫了這個家庭給我帶來的傷害。”
杜大用點了煙，默默聽著童守鳳慢慢說著。
“警官，你真有耐心！以前問我的警官，就像有些迫不及待一樣，可是他都沒想想，那會兒我才十幾歲，對我好的二姐又沒了，那是種什麼心情？而且他問話聲音特彆的大，而我心裡又很排斥有人和我說話非常大聲。”
“當年我的回答我到現在還記得，好像最多的地方隻有三個字，不清楚，剩下的好像就是我一直哭了！”
童守鳳沉浸在回憶當中，杜大用的香煙煙氣飄飄渺渺。
“我二姐對我很好，非常好，如果不是我二姐死了，我的命運可能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包括我三姐也是，甚至我弟弟都是！”
“二姐那會兒在縣城打工，就會給我買小人書，我到現在……還……保留著！”
童守鳳這會兒眼淚慢慢流了下來，聲音開始漸漸變得哽咽。
“警官……讓我……緩一會兒……我……心裡難受……”
童守鳳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刻杜大用非常心酸，他能理解童守鳳這會兒的心情，這是一種一直被壓抑的心情，一直被折磨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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