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從青訓基地離開的時候,行李箱不重,畢竟姚狐要裝的東西不是很多。
夏日的雨接著夏日的雨,涼意接著涼意,長風接著長風,天氣轉涼,秋日順著絲雨悄悄敲開了南城的門。
淋著雨鑽進機場的候機廳,姚狐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衣服裹緊,防止冷風灌進來。
候機廳的人很多,可能是正值假期的緣故,原本人群稀疏的候機廳有不少人,哪怕現在是六點鐘左右。
姚狐站在候機廳門口,雖然已經在網上查了很多乘機攻略,但是到了機場,他還是忍不住慌了慌。
他人生的十六年裡,還是第一次坐飛機。
找到登機口的位置,姚狐沒敢亂跑,怕錯過時間,窩在能看到大屏幕的角落裡,坐在行李箱上休息。
宋予安跟他發信息,教練和其他青訓生也在詢問他的情況,姚狐沉默著,把他們所有人的聯係方式一個接一個地刪除。
就讓他們以為自己失蹤了吧,以為他還會幸福地生活在世界上某個地方。
自己運氣還算好的,還有錢治病,要不是這些年攢了些錢,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出國治療的。醫師說,他的病哪怕去了國外希望也很小,但不是沒可能。
隻要有一絲絲可能性,他都要去試試。
賭贏了,他可以回國再重新開始。
賭輸了……
就是遠離一切,死在異國他鄉。
少年自嘲地勾了勾唇。
怎麼能有人的運氣差成這樣啊。
他被父母扔在孤兒院長大的時候,還在想,明明他健健康康又聰明,長的也不醜,那夫妻倆為什麼要扔他?
現在看來,父母那時候就知道,他一個腺體衰竭症患者不可能活下來的,死掉隻是時間問題,根本沒必要再投入情感精力金錢……
他掙紮著從社會的深淵裡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路,卻又在事業愛情雙豐收的黎明前陷入了最深的黑暗。
為什麼偏偏是他?
心中的戾氣和痛苦幾乎溢出心臟,少年霎時紅了眼眶。
哪怕他平日裡再陽光開朗,但是麵對死亡的恐懼時,陰暗的情緒還是會忍不住在心底滋生。
驀地,他怔了怔。
剛剛還一臉戾氣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速度很快地抬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眼淚,喉嚨裡哽咽了一聲。
在喧鬨的候機廳裡,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小狐狸發出無助的哽咽,少年在角落的低泣被淹沒,沒人能夠發現。
乾嘛啊,為什麼要這麼想。
萬一父母是因為家裡太窮,把他送孤兒院還能有口飯吃呢?
自己的運氣差,跟彆人有什麼關係。
擦乾淨眼淚,姚狐躲在行李箱後麵,啃著自己帶出來的麵包,為接下來的奔波節省體力。
外麵的雨越來越大,姚狐蹲在行李箱後麵,透過玻璃,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空發呆。
候機廳裡很喧鬨,姚狐從來都沒想過,機場也會有這麼多人,告彆的、說笑的、聊天的……眾生芸芸,但是這些都跟他沒關係,他就像是被人拋棄的流浪貓,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窺伺彆人的幸福。
這就是……孤獨的味道麼?
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等到他的腿都有些發酸,姚狐才在恍惚之中聽到了機場播報,他站起身來,推著自己的行李箱,沉默著往裡走。
走了一段距離,腳下的步子就像是被混凝土禁錮住了似的,再難往前走一步。
一股轉身的衝動籠罩了他整個人,讓他幾乎沒有勇氣再繼續往前走,去奔赴一場未知的前路。
他好想回去再看易餘竹一眼。
剛剛明明已經在拚命克製自己的想法,但是還是會忍不住想他,他根本欺騙不了自己。
平日裡不曾珍惜的日常都成了離彆時最珍貴的奢侈品,往日回憶湧上心頭,割得很疼,疼到他想要彎腰緩解這種痛苦。
那個清冷的alpha,看著高冷不好接近,但是實際上內心很溫柔,隻是傲嬌而已,隻要認定了一個人就會對他掏心掏肺的好。
開心的時候偷偷豎耳朵、不開心的時候冷著臉,出去玩兒的時候偷偷看他,看到好吃的會給他帶一份,生病了比他自己還要注意……
笨蛋小狼。
看他的時候,那雙冰湖一樣清透的眼睛裡總是帶著小星星的。
傻子才會看不出來他是什麼心思。
被那些刀子似的話刺痛了心臟,姚狐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疼得幾乎喘不上來氣,他不敢想象易餘竹在被拒絕的時候會有多難受。
易餘竹現在應該很生氣很恨他吧?氣他不告而彆?氣他欺騙感情?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