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穀內這般豐收的喜悅沒有感染到山穀外的世界。
自去年夏天博格丹失陷以來,普羅旺斯南部戰局愈發不利。
嚴冬剛過,倫巴第公國就向普羅旺斯南境展開了一場更大規模的入侵,儘管奧列斯尼伯爵從北境征發的軍隊源源不斷地補充到南境一線各個重要城池軍堡,但是普羅旺斯南境仍然被倫巴第一城一堡地蠶食著。
禍不單行。
秋收剛結束,威托特公爵又召集起一支近三千人的軍隊親自北征,他沿著拉梅爾山脈一路向北縱深突破普羅旺斯東部各個要塞……
此時,丟失東部戰略要塞維爾諾的柯拉伊侯爵帶著不足千人的殘軍且戰且退,一路退守至中部重鎮奧斯塔……
普羅旺斯南部淪陷區和東部即將成為戰區的城市自由民以及稍有資產的小領主和鄉紳們早早攜家帶口北上逃避戰亂。普羅旺斯東部山區失去製約的強盜們也日益猖獗。
入秋以後,勃艮第伯國南境湧入越來越多北逃的難民,他們有來自維爾諾的自由市民,也有來自阿爾費羅的農民鄉紳,甚至連奧斯塔地區的人也開始北逃。威托特公爵對占領區實施了最貪婪的掠奪和最殘酷的屠殺,被攻陷的城鎮鄉村變成了地獄,即將淪為戰區的城市和鄉村人人自危。
九月底,弗拉迪斯公爵征召了北境所有十七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壯年男子,一支由五千餘名戰兵和三千輔兵、勞工的組成的軍隊由弗拉迪斯公爵親自率領馳援奧斯塔……
…………
三天前,沿著拉梅兒山脈自北向南的商道上,一個內穿絲綢襯褂外著灰色棉布長衫,腰掛一把鑲有黑色瑪瑙匕首的商旅模樣的中年胖子壓在一頭毛驢背上,陽光照著他的禿頭晃得刺眼,他身後是一支由十輛上坐馬車夫的單牽雙馬四輪大車以及八名身穿皮甲,手持短矛,腰懸長劍的商隊護衛組成的蓬車商隊;
商隊後麵,墜著一大群結伴同行的行商小販和濃妝豔抹低胸束腰女人,他們或是馱著熏肉羊腿的屠夫或是背著蘋果洋蔥的農民甚至是空手隨行的流浪乞丐,一行人日夜兼程地趕赴奧斯塔。他們就像禿鷲嗅到了腐肉一般興奮,戰爭對他們而言或許並沒有那麼糟糕。
前方商隊突然停止前進,所有的篷車縮到一起圍成了一個方形的車陣,商隊護衛們全都持矛拔劍警戒著前方。
禿頭大肚的商隊頭領此刻正站在護衛中間,一邊擦著頭頂的汗水一邊詢問著前去探路的護衛。
“你確定是四個騎手?”禿頭問道。
“是的老爺,我看得很清楚,四個騎手外加一匹馱著貨物的馬。”年輕護衛肯定地答道。
“打著什麼樣式的旗幟?”禿頭追問。
“沒有旗幟,也沒有著甲。”年輕護衛答道。
“奇怪了,沒有旗幟也有沒著甲,這是哪位大人的軍隊?”禿頭自言自語。
“不管有沒有危險,所有人都拿上武器,做好戰鬥準備!瑞克,你去把迪安家族和奧列斯尼伯爵的紋章都豎起來。喬恩,你去後麵告訴那群尾巴,前麵可能有危險,怕死的趕緊逃命,不怕死的過來幫我們護衛馬車,事後有賞!”禿頭對身邊的人命令到。
不到一會,商道南邊漫起一陣煙塵。四個頭戴兜帽、身穿便裝,腰懸長劍的騎手縱馬奔馳而來,剛剛看到篷車商隊,四個騎手就勒馬停了下來。
對峙了片刻,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對身邊幾人輕聲吩咐了幾句後,四個騎手就驅馬下了商道,從道旁的農田繞過商隊後策馬向北狂奔……禿頭轉身呆呆地望著身後漫起的一路塵土,心裡納著悶~
警戒剛剛解除,商隊車夫們正待驅車前進,此時不遠處又傳來一陣轟隆的馬蹄聲,一大團塵土騰起……
“我們是勃艮第伯國迪安家族的商隊,受普羅旺斯奧列斯尼伯爵雇傭,正在向奧斯塔運送軍糧,請你們讓開商道,否則你們將承受奧列斯尼大人的憤怒!”禿頭手指篷車上的飛鷹紋章旗厲聲吼道,聲音卻有些發顫。
對麵是十幾個騎著駑馬劣駒的蒙麵騎手,他們身後跟著三十幾個手持鈍刀長棍衣衫襤褸農夫模樣的小嘍囉。
追逐幾隻野兔的豺狼,卻碰上了一群肥美的羔羊……此時強盜們顯然不懼怕已被戰事攪得焦頭爛額的伯爵大人。
日落時分,除了一地暗紅的血跡,這條商道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
無名山穀東北方,一條峽穀出口邊斜坡上的巨石旁,亞特正在往套了嘴籠的青騾身上抹狼糞。
最近一段時間亞特經常騎著青騾在森林外的荒原追尋荒原狼的蹤跡。
去年初冬那次狼襲給亞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也讓他堅信這片荒原上一定生存著為數不少的荒原狼,荒原狼的皮毛可比森林狼的貴重得多。在做好充分準備後,他決定冒險一試,要是能捕到幾隻毛皮完整的荒原狼,今天冬天他和庫伯的日子將會過得更好。
二十多天的辛苦沒有白費。沿著山穀小屋北方的森林邊緣,向東北騎行小半日路程,有一條通向群山深處的峽穀,峽穀深處是一群荒原狼的巢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亞特已經摸清狼群出獵的規律,於是花了三天時間在峽穀進口處布置了幾個超過十五英尺的深坑陷阱。這裡距狼巢不遠不近,又是群狼回巢的必經之路,群狼歸獵時的警惕性較弱,陷阱獵獲的可能性也比較大。
不出意外,今天日落前群狼應該歸獵,亞特一大早就牽著青騾藏身於穀口斜坡下風口的巨石後。
日頭剛剛西斜,亞特背靠巨石席地而坐,拿起水囊倒出一抔清水喂到身前青騾嘴邊,青騾正待低頭飲水,突然眼睛一張,腦袋往後一揚。亞特立刻察覺了警情,翻身騰轉,左手操弓右手捏箭,搭弓引弦輕身轉出巨石
峽穀前的荒原,一個頭戴兜帽身著便裝的騎手一馬當先,兩個身穿輕甲、手持騎弓的騎兵一前一後緊追著。
兜帽騎手是倫巴第公國一個伯爵的內府騎士,半個月前他和三個手下受命帶著一封給勃艮第伯國統治者伊夫雷亞侯爵的密信和二十枚價值超過兩萬八千芬尼的金餅作為“見麵禮”從維爾諾出發穿越敵境前往勃艮第伯國宮廷首府貝桑鬆城。
潛行半月,除了在拉梅兒山下差點被一夥強盜伏擊外,一路都還算順利。眼看已經到了勃艮第南境,再往北騎行一日就能抵達蒂涅茨,屆時他們將在當地駐軍護衛下前往侯爵大人的宮廷。
可是剛剛進入勃艮第國境不久,他們便被七八個普羅旺斯北境的輕騎兵給咬住了。從中午他和三個手下分散突圍到現在,身後的兩個輕騎已經在這片荒原上追了他一個下午,兜帽騎手胯下的戰馬已經口吐白沫。
峽穀就在眼前,逃脫的希望越來越大,兜帽騎手用套馬刺的長靴猛踢馬腹,戰馬嘶鳴著猛衝幾步一躍而起,跨過一堆狼糞。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重箭破空的撕裂聲,兜帽騎手後背被破甲重箭射中,旋即一頭栽下馬背,剛才用力踢馬的右腳滑進了馬蹬,於是戰馬又將兜帽騎手拖行了十幾步方才停下。
當先一個輕甲騎兵見兜帽騎手受傷落馬,便策馬揚鞭衝向峽穀。就在狂奔至兜帽騎手十餘步馬蹄踏上一堆狼糞時,身下戰馬身形一矮,掉進了深坑……
後麵一個輕甲騎兵見勢不對,立刻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持弓四望,摸索向前,他探了一眼掉進深坑摔斷脖子的同伴便繞過深坑一步步挪到兜帽騎手身旁。
亞特在兜帽騎手還沒進峽穀前就已從山腰巨石悄悄摸到了穀口的一叢枯草後麵。此時,正準備彎腰探查兜帽騎手鼻息的輕甲騎兵怎麼也不會想到身後僅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一支扁頭輕箭已經從拉滿的弓弦上輕扭著箭身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