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彌漫著血腥和恐懼的地方吞咽食物,就算心裡再強大的囚徒也會膽戰心驚,四十幾個鮮活的生命在短短的片刻變成了殘缺的屍體,這樣的殘暴是囚犯們始料未及的。
驚魂未定的囚徒們一手捏著略帶烤爐餘溫的裸麥麵包一手端著盛滿麥粥或清水的陶盤木碗,然而除了少數確實饑渴難耐神經大條的家夥外,大多數人都不肯下嘴。
直到那幾個吃完食物的家夥安然無恙的坐在原地打盹,剩下的人方才敢將已經涼透的麥粥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又嗅聞了又聞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嘗了幾口,接著便響起了陣陣吸溜咀嚼的聲響。
午飯過後,那群夥房輜兵將木桶柳條框收走,陶盤木碗就留給了囚犯們,算是發給他們裝盛食物的餐具。
夥房輜兵離開後那位麵目慈善身上沒有任何武器的軍官再次來到了木棚中,此時他的態度更加柔和,他身邊的幾個同樣打扮的士兵也紛紛走進木棚中同囚犯們交談,讓大家安心休息並保證隻要不惹事以後隔三差五都能吃上裸麥麵包還能偶爾喝上幾杯葡萄酒。
木棚裡擁擠著的囚犯們從來沒見過一支軍隊中有這麼一群行為怪異的人,他們不知道這些人的行為有什麼意義,但在這群人的寬慰下大家懸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手裡抱著碗盤,至少說明腦袋還能留著吃飯。
整個下午,囚犯們都擠在木棚裡乘涼歇息,期間也有幾個夥房輜兵送來了七八桶清水讓大家解渴,中午那群殺人的黑袍兵終於撤出了營區到柵欄外繼續警戒放哨,營區裡隻有幾個腰挎闊劍的白羽鐵盔士兵來回巡逡。
刺頭們都已經變成了營區外亂葬坑裡的屍體,剩下的人也瞬間老實了,好幾個家夥連屎尿都不敢跑出來排泄,隻得摸到木棚角落裡悄默聲地解決
布拉蒙城南一處兩層房屋,這裡原本是城中一間糧行的商鋪和糧倉,但由於施瓦本的突然犯境糧行店主關掉糧行跑到約納城躲避戰亂。
威爾斯軍團進駐布拉蒙之後從約恩子爵那裡借用了這裡作為醫護隊的營房和隨軍傷兵的休養之地。
糧行地下室裡,隨軍醫士托馬斯蓬頭垢發,連衣服裡也都浸入了一股股濃濃的藥草和溶劑的怪味。
他頭上蒙著厚厚的雙層亞麻布,口鼻出隆起一個大包,因為兩層亞麻布之間填充了薄荷和薰衣草等除味的物料。
在托馬斯身前的一張木桌上,幾十個瓶瓶罐罐裡裝著顏色各異的藥汁和來曆不明的湯水,在地下室的四周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器皿和工具,這些東西都是托馬斯永不離身的寶物,軍團分給托馬斯的一匹騎乘馬和一頭拉車馱驢全都被他拿來裝載這些東西,而且從山穀出發到現在,托馬斯身邊的這些東西越來越多,因為這個異乎尋常的醫士在行軍作戰治療傷患之餘最大的愛好就是每到一處便四處尋找醫士、煉金術士、理發師,然後拿出大半的薪酬從那些人手中置換這些東西,更有甚者這個家夥還偶爾跑到城市陰暗的角落裡拜訪巫士。
也幸虧是在軍中,或者說幸虧是在亞特的威爾斯軍團,換作其他地方托馬斯的詭異行為絕對會被人告發為異端邪術。
不過即使是在威爾斯軍團寬鬆的環境裡,托馬斯還是得謹慎行事,因而挑選醫護隊駐地之時托馬斯的首選便是有地下室的房屋宅邸。
托馬斯的身旁,一個年輕的學徒正在小心翼翼地將一支琉璃瓶中褐色的藥劑輕輕倒進另一個裝著淡綠色植物根莖搗碎後加水濾出藥汁的陶碗中。
這名被稱為小麻雀的學徒年僅十四歲,是托馬斯從山穀挑出來的堂區學堂第二期學徒,小家夥手腳靈便,關鍵是極愛學習托馬斯教授的醫術,托馬斯特意將他帶在身邊作為貼身學徒。
小學徒右手捏著瓶子靠近陶碗邊緣,一股褐色細流彙入了淡綠色的汁水中。
托馬斯見小學徒兌得太快,趕緊上前製止,“又忘了?又忘了!!不能流,必須一顆一顆滴!而且你得邊滴邊數,時刻記得藥劑的用量!”
托馬斯一把拿過學徒手中的琉璃瓶,然後親身示範如何勾兌藥劑,“這種藥必須精確地掌握劑量,兌得太少根本發揮不了藥效,兌得太多藥效發揮時間太快,而且你要是忘記了藥劑量就不容易配出適合的解藥,配不出解藥可就得出人命。”
聽見“出人命”這個詞,小學徒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地下室的角落,癟了癟嘴。
說話間陶碗中已經配滿了整整一碗藥劑,托馬斯將琉璃瓶放回了木桌,然後拿起一隻小陶罐將陶碗中墨棕色的混合液體倒入陶罐中遞給了學徒,吩咐道“你把這個拿給斯賓塞,告訴他這些藥劑必須用一百二十磅我們自帶的葡萄酒勾兌,不能多也不能少,而且必須是我們隨軍自帶的那種葡萄酒。”
“本來這種藥劑的藥效發揮時間就很難把控,若是他勾兌的量控製不住我就沒法配解藥和把握時間了。大人說至少要五天後才能藥效發作,這實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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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一遍!”托馬斯將陶罐交到了學徒手中,令道。
“必須勾兌一百二十磅隨軍自帶的葡萄酒,每人最多隻能喝下五分之一磅勾兌的酒水,而且必須是飯前飲下。”學徒答道。
“還有呢?”托馬斯繼續問道。
學徒趕緊補充,“凡是沾過這隻陶罐的人必須用流水反複清洗雙手,陶罐使用後也必須打碎放進爐火中燒紅埋掉。”
托馬斯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得全程跟著他們,我可不放心輜重隊那些粗糙的家夥。”
“是,醫士。”小學徒點了點頭抱著陶罐順著樓梯出了地下室。
小學徒轉身離開後,托馬斯伸了伸懶腰揉了揉脖頸,然後麵色期待的來到了地下室角落的一張簡易木架高床邊,掀開了虛掩的裹屍布,拿起旁邊架子上一柄鋒利的小剃刀。
裹屍布下正是一具還未僵硬的屍體,它來自中午那群木棚中被黑袍兵屠戮的“自由鬥士”。
“寶貝,我們剛才進行到哪兒了?哦,對了,該看看你的脾臟了~”托馬斯手中鋒利的小剃刀伸進了屍體被剖開的腹腔中
布拉蒙城中教堂廣場威爾斯軍團中軍指揮營帳中,約恩子爵親自拜訪亞特。
約恩之所以能親身拜訪亞特隻是因為他根本沒辦法完成約納宮廷交給他的一百農兵的兵額征召任務,他就是想找亞特推脫掉征兵任務。
“約恩子爵,一百農兵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武器盔甲布拉城已經儘力我也不提了,但那群囚犯的衣物和騎兵戰馬的草料務必請布拉蒙城解決,我已經免掉了布拉蒙一百農兵的份額,您總得用其他方式彌補吧?不能出人就多出一些錢糧物資。”
“戰馬牲畜的牧草我已經下令領地各村堡征調。”約恩答道。
“那囚徒們的衣物呢?”亞特更關心如何解決那些衣衫不整的囚徒保暖和著裝問題,他不指望囚徒們能在短時間訓練出大多戰力,至少一件製式統一的衣物得有吧。
布拉蒙領主約恩子爵隻是坐在營帳上首的靠椅上端著一杯葡萄酒發呆,沒有回答亞特的話。
“約恩子爵,您總不能讓那些囚犯光著身子去打仗吧?”亞特有些氣急敗壞了,這個約恩子爵既不想出人也不願出物。
“約恩子爵,宮廷派來的軍務顧問可還在我的帳中,他若是問起布拉蒙城的兵役征召任務,我該如何回答?”亞特終於決定用約納宮廷壓一壓上首那位軟硬不吃的領主。
果然有用。
“你少拿約納宮廷壓我,我為約納宮廷征發的士兵勞役還少嗎?我郡中私兵被抽走了三分之二,領地青壯全都被東西兩境征走,今年土地不知要荒廢多少!還有你亞特男爵,你的軍隊進駐布拉蒙後我又是供給營房又是供給草料薪柴,我可沒虧待你和你的軍隊!”約恩子爵覺得很委屈。
亞特緩了緩語氣,“當然,我呈報給宮廷的戰報裡可是著實將您對威爾斯軍團和即將組建的約納邊境守備軍團所做的一切都誇讚了一番,約納宮廷肯定會記得您的忠誠與貢獻。”
“真的?”
“真的!”
“那是應該的,布拉蒙為了東境和約納宮廷付出了太多。”約恩子爵端起酒杯一口飲下。
“其實倒也不是我不願給你衣物,隻是一時間我上哪兒去給你們找到五六百套衣物?難道要我將領民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給那些雜種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