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看著一丈之外的鄭玄,微微頜首道“抱歉,允獨來獨往慣了。”
鄭玄笑笑,收回了手。陸允一路上說話極少,他也是瞧得出此子性格孤僻冷漠,如今能說出道歉的話,也算是給他麵子了。
陸允不再看鄭玄,卻看向孫宇,反問道“等?或不等?”
“自然是等。”
孫宇微微一笑,一雙星眸不禁意地看向不遠處的一棵楠木,嘴角詭異如勾。
孫原等人離開潁川,許靖將藏書閣托交荀彧荀文若代掌,便囑咐其子好生照看夫人,便孤身一人隨魏郡一眾安然上路了。
“怎麼不見奉孝先生?”
一見路上寥寥幾騎,荀攸很是不解,郭嘉本當隨孫原行動,卻並未出現在此。
“他去了汝南,有讓直相隨。”孫原解釋道。他本是安頓好了林紫夜和李怡萱的車馬,便要和郭嘉、陸允同往神兵山莊,不過他實在不放心二女安危,袁渙等人又都不善武功,便是武功出眾的虞翻也被趙空騙去了南陽,一路無人護持甚是可怕,許靖本打算以他的名望借潁川郡的郡兵一路護送,荀攸卻不同意。
目前知道追殺孫原和刺殺鄭玄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郭嘉,另一個就是荀攸。當初孫宇替孫原清理了暗中埋伏的追兵,必是做得乾淨,孫原不至於暴露目標。而潁川的危機有兩個,張角不會對孫原下暗手,且張寶的目標是鄭玄,也不會對孫原下手。一旦許靖用潁川郡兵保護諸人,即便是打著潁川許家的名聲也必然會暴露目標。所以荀攸建議孫原一路小心謹慎些,即使有些危機,也總好過明目張膽地離開潁川。更何況,潁川郡也不會派遣多少護衛,見過孫宇的武功,荀攸便知道,一兩百人的護衛當真敵不過一個武林高手。至於袁渙等人,也不必讓他們知道這些自亂陣腳。
“文休先生,潁川必將大亂,何必留妻子在此。”
荀攸不解,他已經和荀彧交代過,讓他多勸勸慈明伯父早日攜荀家離開潁川,是非之地不能長留。許靖本通達之士,應該知曉安危大事,他既已隨孫原北上,本應該舉家搬遷河北,即使魏郡同樣太平道眾眾多,卻不似潁川這般危險。
許靖搖搖頭,笑而不語。
荀攸一時語塞,身邊孫原見了這般情景,不禁拍拍荀攸的肩膀,眼角儘是笑意。荀攸一見這般情景,更是啞然,卻是不再過問了。
孫原等人所選的路線並非直接向北,而是先行轉東,直奔豫州的陳國,從陳國的郡治陳縣登船,沿浪蕩渠北上,穿過兗州的陳留郡抵達大河。雖然路程上折返較遠,但陽翟到陳縣也不過多出一百四五十裡,以目前的行程速度,不過十天左右的時間而已。
“公子,來得及麼?”袁渙很是頭疼,他不知道孫原的計劃,身為一郡太守,久不上任,即使他已經派遣華歆、張範先行前往魏郡,這在律法上已屬於嚴重違律了。孫原這擺明是要知法犯法。
荀攸笑笑,解釋道“曜卿有所不知,公子現在正在一個‘拖’字上。”
“何意?”袁渙隱約覺得孫原如此輕鬆地心思多半和太平道有關係,卻實在想不出究竟有什麼事能讓孫原連朝廷律法都顧不得了。
荀攸反問道“太平道不日即會造反,曜卿以為,公子是在太平道反前抵達魏郡還是太平道反後抵達魏郡適宜?”
“自然是造反前。”袁渙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公子早一日到魏郡,便能早一日掌握魏郡,或可早日彌平此亂……”
原本極為自信的聲音卻在瞧見荀攸搖頭之後漸弱了下去,袁渙眉頭不由地皺將起來了“公達兄……可是渙說的有不妥之處麼?”
“兵者趨急,當得先機。”荀攸附和了一句,卻緊跟著又搖搖頭,笑道“可是如今要得先機的不是公子,而是張角。”
袁渙眉頭又緊鎖了幾分,卻不再說話,他知道荀攸尚未說完。
“張角要得先機,是因為他知道太平道之內必然有出了叛徒。而且,這個叛徒曾經是他極為相信的人。”
“這個人知道的太多,可是……如今他已不在張角的控製之下。所以,張角很急,他已經失去了先手的機會。”
“既然如此,公子為何不急?”袁渙忍不住反問,依照荀攸所說,張角已經急於造反,可是孫原仍是不緊不慢,難道此時不正是搶張角先手之時麼?
“公子為何要急?”荀攸也是反問,卻讓袁渙一愣,“天子已經拜何進為大將軍,這個先機已經被朝廷所得,公子急或不急已無區彆。”
袁渙啞然,無話可說——他根本不會從“拜何進為大將軍”這條昭告天下的訊息中得知何進就是那個控製了太平道叛徒的人。
“其實推測不難。”荀攸解釋道,“早在數年前便有人上奏朝廷張角已有反心,但是天子置之不理。唯一的理由便是證據不足。”
“大將軍之職本戰時所置,一旦有人出任,天下兵戈必起。即便是遠征鮮卑的大軍,其最高統帥亦不過‘護鮮卑中郎將’而已,大將軍這個位子,尋常是碰不得的。王莽、竇憲、粱冀……但凡碰過的,皆非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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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渙似是聽出了些什麼,眉頭輕舒幾分“公達兄的意思是……何進本不想出任大將軍?”
“不是不想,是不敢。”荀攸又道“粱冀死了多久?隻怕尤是曆曆在目,何進雖然是個屠夫,現在卻是朝中第一外戚,他需要權柄,卻不敢拿這個權柄。除非他……”
“除非他有足夠的功勳。”袁渙猶如醍醐灌頂,接口道“所以他已經掌握了太平道造反的計劃,已經有信心平定彼此叛亂。”
“此乃其一。”荀攸道“其二,朝廷若設大將軍,除了三公之外,有資格出任的首推光祿勳張溫、衛尉劉虞,何進能夠擋住他們,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擁有平叛的實力,這個實力便是那個太平道的叛徒。”
袁渙頻頻點頭,荀攸的推測絲絲入扣,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