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的趙空正在武當山上,消息比他想象的來得快了一些。
蔡邕正和趙空在道上閒談,望著遠處一騎飛馳而來,自然知道這是緊急軍情,正準備告退,卻見趙空擺了擺手道“先生不必見外,且看看南陽發生什麼事了。”
蔡邕微微皺眉,道“老夫終究不是南陽郡的官員,聽公務不合律法。”
“律法?”趙空微微挑眉,“南陽這塊地,不守律法人的可多。”
蔡邕啞然。他當然知道趙空說的是誰,南陽郡是光武帝龍興之地,那豪門貴族可是不少,這一眼望去的塢堡便是鐵證。南陽郡這富庶之地,阡陌良田的主人可不是平民百姓。
轉瞬之間,那騎兵已到身前,飛身下馬,衝趙空拱手抱拳“見過都尉。”
趙空擺了擺手,示意那騎兵不必避諱蔡邕,那騎兵會意,便道“都尉,衡山縣急報,數以萬計的流民湧向衡山縣,衡山縣周圍的村落、塢堡儘數淪陷。”
趙空的眼神陡然一亮,太平道果然反了。
他望了蔡邕一眼,後者的眼神裡滿是震驚,張角謀反,並不出乎意料,隻是乍聽此訊,還是令這位老友心頭黯然。
“南陽郡的流民沒有那麼多。”趙空道,“僅憑南陽郡周邊的流民,不可能迅速掃平衡山縣。張角在我南陽,一定是安排了頂尖人物。”
他突然轉向蔡邕“先生熟悉張角,認為誰最有可能被安排在南陽?”
蔡邕苦笑一聲“他這個人,若是能被猜準,便不是他了。”
趙空笑了笑,擺了擺手道“管他呢。”隨即命令道“即刻命令黃忠帶五十人遊弋衡山附近,告訴那縣長,若是守不住便不守了,設法保全百姓便是了,府庫丟了,太守和都尉自會奏疏天子免其罪責。”
趙空思慮麵麵俱到,衡山縣長丟了城池不要緊,保全性命才能緩緩圖之,雖然有大漢律法的丟城、失地、失民、失府庫的罪責,太平道吸收百姓流民而反,大兵暴至擋是擋不住的,自然也隻有失府庫的罪責最大。趙空倒是不怕,麵對天下三十六方的百姓造反,這郡縣府庫沒幾個守得住。他自信上書便能開脫,若是日後有功自然能夠抵罪。
“再命,南陽都尉門下督賊曹、兵曹掾龐季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蔡邕臉上微微露出訝色,這位年輕的都尉如此氣魄,顯然胸中早有成略,不禁道“倒是老夫多憂了。”
趙空一揮衣袖,一身青色更添自信“且容趙空為南陽排布。”
南陽郡府,曹寅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緩緩問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這兩個年輕人,才堪堪二十歲。
左邊這個,雖是衣青衫衣,冠進賢冠的儒生,卻七尺雄姿,彆有一番英氣。右邊這個,頭戴幘巾,頗有一股隱士風範,不過看麵容,卻像極了江湖俠客。
孫宇不在,曹寅便主掌南陽郡,此刻這兩位少年卻拿著孫宇的手令來郡府征調三百石糧食和六百口鐵鍋,麵對混跡官場十年的曹寅,斬釘截鐵般吐出八個字
“守衛宛城,守衛南陽。”
宛城,太守府,郡丞所在。
曹寅看了一眼身前人,目光再度轉到身前案幾上的方寸布帛,嘴角微微揚起笑意“府君用人果然隨心所欲。”
兩人身軀同時一震,一改麵上倨傲之色,同時作揖行禮,恭敬下拜
“下官都尉府兵曹掾龐季,見過郡丞。”
“下官太守府尉曹掾蒯良,見過郡丞。”
竟是龐家和蒯家的人物,難怪神采如此脫俗。曹寅心中暗自讚歎,也不禁搖頭,這兩人終究是少年心性,看不到這一紙文書後的可怕。
龐季、蒯良互視一眼,心知這位久曆宦海沉浮的郡丞已一眼看透那布帛上的關竅了。
曹寅輕輕抬手壓住布帛,微微歎了口氣,道“兩位既已就任,來此也不過是看看在下的反應如何罷了。如何?尚滿意否?”
龐、蒯二人不敢大意,同時行禮“屬下不敢。”
曹寅擺了擺手,麵露苦笑之色“南陽為世祖龍起之所在,安危之重,寅今日便托付兩位了。”
龐季、蒯良兩人麵色一凝,聽出了曹寅話風中逼人氣息。
曹寅又看了一眼手掌下的布帛,眉宇間一股鬱鬱悄然凝聚,良久,才又緩緩問道“兩位……可知這四個字之後的可怖?”
龐季、蒯良一動不動,麵上神情已悄然嚴肅。
曹寅抬起手,最後看了一眼布帛上的四個字
竭澤而漁
隨後悄然合上布帛,鄭重推到案幾邊緣,淡淡道“凡事有度,二位既然已身擔重責,寅唯望二位張弛有度,切莫狂放,旁生枝節。”
龐季拱手再拜“季等謹記,郡丞放心即可。”隨即,一道眼角餘光掃過,蒯良領會,伸手取走了案幾上的布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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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點點頭,揮了揮手“去罷。”
龐季、蒯良兩人躬身再拜,告辭而去。
曹寅望著兩人離去背影,眉心漸漸凝重。
“竭澤而漁……”他輕蔑笑了笑,“隻怕漁有不及,倒成了飲鴆止渴啊……”
宛城城外有三千戶人家,兩萬百姓,除卻那些山林深處的百姓,宛城方圓百裡內的居民已儘數退入宛城。
這是因為十萬流民並沒有直接奔宛城而來,而是轉向了隨縣、博山一帶,南陽郡東北五縣儘成荒蕪之地,南陽民心大亂,流民愈發眾多,已近三十萬。但這給宛城多了幾天喘息的時間,得以儘收城外民眾,在衡山城破後第四天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