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懨懨地說:“我想再睡一覺。”
瑲玹說:“你連我都要隱瞞嗎?”鄞說小夭性子過於克製,最好設法讓她把傷心事講述出來,不要積鬱在心上。
小夭笑著歎了口氣:“不是要瞞你,而是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提不提無所謂。”
瑲玹覺得心如針紮,很多次,他也曾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娘自儘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每個人的娘遲早都會死;叔叔要殺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誰家都會有惡親戚……
瑲玹柔聲問:“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小夭笑道:“隻不過防風意映突然暈倒了,我診斷出她有了身孕。”
瑲玹沉默了,一會兒後,譏嘲道:“你說的是那個一箭洞穿我胸口的防風意映?她會突然暈倒?”
“她當然有可能是故意暈倒,但懷孕是千真萬確。”
“多長時間了?”
“隻能推斷出大概時間,應該在三個月左右,具體什麼時候受孕的隻有防風意映和……璟知道。”
“真會是璟的孩子?”倒不是瑲玹多相信璟會為小夭守身如玉,而是王叔正磨刀霍霍,瑲玹實在不希望這個時候,鞏固了防風意映在塗山氏的地位。
“我沒有問他,不過看他麵色,應該是他的……意映又不傻,如果不是璟的孩子,意映哪裡敢當眾暈倒?”小夭笑起來,自嘲地說,“沒想到我回了趟高辛,就等來了璟的孩子。”
瑲玹對小夭說:“彆傷心了,這世間有的是比璟更好的男人。”
小夭眼中淚花隱隱,卻嘴硬地笑道:“我不是為他傷心,我隻是傷心自己信錯了人。”
瑲玹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微笑著說:“好好休息吧!你不也說了嗎?過幾天就會好的。等你好了,我帶你和阿念去山下玩。”
小夭縮進被窩裡,瑲玹揮手,殿內的燈滅了,隻皎潔的月光瀉入。
小夭的眼淚滾落,她轉了個身,背對著瑲玹,用被子角悄悄擦去:“哥哥,你彆離開。”
瑲玹拍著她的背,說道:“我不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
雖然小夭沒有發出一聲哭泣,可隨著眼淚,鼻子有些堵,鼻息自然而然就變得沉重,在靜謐的殿內格外清晰。
瑲玹什麼都沒說,隻是靠坐在榻頭,一下下地輕拍著小夭的背。
第二日,小夭的病越發重了,整個人昏昏沉沉。
鄞安慰瑲玹,寧可讓王姬現在重病一場,總比讓她自己強壓下去,留下隱疾的好。
阿念看到小夭病了,把小性子都收了起來,很乖巧地幫著瑲玹照顧小夭。瑲玹很是欣慰,他知道小夭心裡其實很在意阿念,阿念肯對小夭好,小夭也會開心。
璟聽說小夭病了,想來看小夭,馨悅也想來看望小夭,瑲玹全部回絕了。因為他夜夜宿在小夭的寢殿,瑲玹的暗衛自然都嚴密地把守在小夭的寢殿四周,連璟的識神九尾小狐都無法溜進去找小夭。
璟拜托豐隆想辦法讓他見小夭一麵,豐隆知道防風意映懷孕的事後,勸璟放棄,可看璟七八日就瘦了一圈,又不忍心,隻得帶了璟去見瑲玹。
瑲玹見了璟,沒有絲毫不悅,熱情地讓侍女上酒菜,好好地款待豐隆和璟。
璟道:“請讓我見小夭一麵。”
瑲玹說道:“小夭前段日子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實不方便見客。”
璟求道:“我隻看她一眼。”
瑲玹客氣道:“你的關心我一定代為傳達,不過小夭……”
豐隆看不得他們耍花槍,對瑲玹說:“行了,大家都彆做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璟和小夭的事,防風意映懷孕了,你和小夭肯定都不高興,不過,這畢竟是小夭和璟的事,就算小夭打算和璟一刀兩斷,你也應該讓小夭親口對璟說清楚。”
瑲玹對豐隆很無奈,思量了一瞬,對瀟瀟說:“你去奏報王姬,看王姬是否願意見璟。”
半晌後,瀟瀟回來,說道:“王姬請族長過去。”
瑲玹對璟道:“小夭願意見你。”
璟隨著瀟瀟去了小夭住的宮殿,推開殿門,暖氣襲人,隱隱的藥味中有陣陣花香。
珊瑚和海棠拿著一大捧迎春花,說著水鄉軟語,咕咕噥噥地商量該插到哪裡,珊瑚看到璟,翻了個白眼,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隔著水晶珠簾,看到小夭穿著嫩黃的衣衫,倚在榻上,對麵坐著阿念。兩人之間的案上有一個大水晶盆,阿念用靈力幻化出了滿盆荷花,小夭拊掌而笑。
瀟瀟和苗莆打起珠簾,請璟進去。
阿念笑對小夭說:“姐姐的客人到了,我晚些再來陪姐姐玩。”
阿念對璟微微頷首,離開了。
小夭指指剛才阿念坐的位置,笑請璟坐。
小夭麵色蒼白,身子瘦削,但因為穿了溫暖的嫩黃色,又暈了一點胭脂,並不覺得她沒精神,反而像是迎著寒風而開的迎春花,在料峭春寒中搖曳生姿,脆弱卻堅強的美。
璟心內是翻江倒海的痛苦:“小夭,我……”
小夭靜靜地凝視著他,專注地聆聽。
璟艱難地說:“三個多月前,就是你第一次給奶奶製藥那段日子,意映纏我纏得非常緊,往日,我可以立即離開青丘,躲開她,可奶奶有病,我逃都逃不了。有一晚,她竟然試圖自儘,連奶奶都驚動了。在奶奶的訓斥下,我隻能守著她,後來……我覺得我看到你了,你一直對我笑……”璟滿麵愧疚,眼中儘是痛苦,“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我醒來時,我和意映相擁而眠。”
小夭淡淡說:“你應該是中了迷失神誌和催發情欲的藥。可你跟我學習過很長一段日子的醫術,怎麼會那麼容易中了意映的藥?”
璟的手緊握成拳頭,似乎滿腔憤怒,卻又無力地鬆開:“是奶奶給我下的藥。”至親的設計,讓他連憤怒都無處可以發泄。
小夭有點驚詫,輕聲說:“竟然是太夫人。”
璟痛苦地彎著身子,用手捂住臉:“意映告訴我,她隻是想做我的妻子,如果我想殺了她,可以動手。那一刻,我真的想殺了她,可我更應該殺了的是自己……我從她屋內逃出,逃到了軹邑,卻不敢去見你,躲在離戎昶的地下賭場裡,日日酩酊大醉,十幾日後,離戎昶怒把我趕到小炎灷府,我才知道原來你早去了高辛。”
小夭想,難怪那三個月來,璟很反常,一直沒有聯係她。
璟說:“我本想尋個機會告訴你這事,可你要趕著為奶奶製藥,一直沒機會。等你製完藥,沒等我和你坦白,意映就、就暈倒了……小夭,對不起!”
小夭沉默了半晌,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至少讓我覺得我沒有看錯你,我的信任沒有給錯人,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你也不要再怨怪自己了。”
小夭摘下脖子上戴的魚丹紫項鏈,輕輕放在璟麵前:“太夫人應該近期會為你和意映舉行婚禮,到時,我就不去恭賀你了,在這裡提前祝福你們,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璟霍然抬頭,盯著小夭。
水晶盆裡,阿念剛才變幻的荷花正在凋零,一片片花瓣飄落,一片片荷葉枯萎,隔著凋敝的殘荷看去,小夭端坐在榻上,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不過是一個水晶盆的距離,卻像是海角天涯。
璟的手簌簌輕顫,默默拿起魚丹紫,向著殿外走去。他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了瑲玹起居的殿堂。
豐隆看到璟失魂落魄的樣子,為了調解氣氛,開玩笑地說:“瑲玹,這人和人真是不一樣,我看你身邊一堆女人,也沒見你怎麼樣,璟才兩個女人,就弄得焦頭爛額、奄奄一息了。你趕緊給璟傳授幾招吧!”
瑲玹笑了笑,璟卻什麼都沒聽到,麵如死灰、怔怔愣愣。
瑲玹對豐隆說:“今日是談不了事情了,你送他回去吧!”
豐隆歎了口氣,帶著璟離開。
十幾日後,在塗山太夫人緊鑼密鼓的安排下,青丘塗山氏匆匆放出婚禮的消息,塗山族長不日將迎娶防風氏的小姐。
這場婚禮倉促得反常,但塗山太夫人將一切因由都攬到自己身上,說自己時日無多,等不起了。
眾人都接受了這個解釋,讚防風意映孝順,為了太夫人,連一生一次的大事都願意將就。
瑲玹收到塗山長老送來的請帖,命瀟瀟準備了重禮,恭賀塗山族長大喜,人卻未去。
瑲玹明明知道,小夭和璟分開了,他更應該小心拉攏璟,往常行動不得自由,現在能借著塗山族長的婚禮,親自去一趟青丘,對他大有好處,可瑲玹心情很複雜,一方麵是如釋重負的欣喜,一方麵又無法克製對這場婚禮的厭惡。最後,他索性把一切拜托給豐隆,自己留在神農山,陪伴小夭。
午後,小夭倚在暖榻上,和瑲玹、阿念說話,她拎著塗山氏的請帖,問道:“幫我準備賀禮了嗎?”
瑲玹淡淡說:“準備了。”
阿念不解地問:“你們為什麼都不肯去青丘?這可是塗山族長的婚禮……”
“阿念,彆說了!”瑲玹微笑著打斷了阿念的話。
明明瑲玹神情溫和,阿念卻有點心悸,不敢再開口。
小夭看著水漏,默默計算著時辰,馬上就要是吉辰了。此時,璟應該已經和意映站在喜堂中。
水漏中的水一滴滴落下,每一滴都好似毒藥,落到了小夭心上,腐蝕得她的心千瘡百孔。小夭知道自己不該想,卻如著了魔一般,盯著水漏,一邊算時間,一邊想著璟現在該行什麼禮了。
塗山府肯定張燈結彩,十分熱鬨!
璟一身吉服,和意映並肩而站。
禮官高聲唱和:一拜天地!
璟和意映徐徐拜倒……意映如願以償,肯定心花怒放,可璟呢?璟是什麼表情……
小夭突然覺得心一陣急跳,跳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跳得眼前的幻象全部散開。
瑲玹問道:“你不舒服嗎?”
小夭搖頭,“沒有!隻是有點氣悶,突然想呼吸點新鮮空氣”。小夭匆匆出了殿門,瑲玹忙拿了大氅,裹到小夭身上。
小夭站在庭園內,仰望著藍天,為什麼相柳突然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他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還是因為他此時正在青丘,親眼看著璟和意映行禮,想到了她不會好受?他是在嘲笑她,還是想安慰她?
瑲玹問:“你在想什麼?”
小夭說:“我突然想起種給相柳的蠱,我身體的痛,他都要承受,那我心上的痛呢?他也需要承受嗎?他說他是九命之軀,我身體的痛對他而言不算什麼,可心呢?心他隻有一顆吧!”
瑲玹按住小夭的肩膀,嚴肅地說:“我不管你之前在清水鎮和他有什麼交往,但不要和相柳走近!”
小夭苦澀地說:“我明白!”
瑲玹說:“雖然你一再說那蠱沒有害處,但等你病好後,再仔細想想,如果能解除,最好解除了。”
“嗯!”
小夭仰望著藍天,靜靜感受著自己的心在和另一顆心一起跳動。那些強壓著的痛苦,也許因為有了一個人分擔,似乎不再那麼難以承受。
小夭的病漸漸好了,她又開始做毒藥。
生病的這段日子,瑲玹代她收了不少靈草靈藥,小夭沒吃多少,正好用來調製毒藥。
小夭談笑如常,可她做的毒藥全是暗色調,黑色的蝙蝠、黑色的葫蘆、黑色的鴛鴦、黑色的芙蓉花……一個個擺放在盒子裡,看上去簡直讓人心情糟糕透頂。但通過製作這一個個黑暗無比的毒藥,小夭卻將痛苦宣泄出來一些。
春暖花開時,小夭帶阿念去軹邑城遊玩。
阿念被小販用柳枝編織的小玩意兒吸引,打算挑幾個拿回去裝東西,小夭讓海棠和珊瑚陪阿念慢慢選,她悄悄走進塗山氏的車馬行,把毒藥寄給了相柳。
想到相柳看到毒藥時的黑雲壓頂,小夭忍不住嘴角抿了絲淺笑。
小夭返回去找阿念時,看到阿念竟然和馨悅、豐隆在一起。
馨悅埋怨小夭:“你有了親妹妹,就不來找我玩了,連來軹邑城,都不來看我。”
小夭忙把責任都推到瑲玹身上:“瑲玹不讓我隨便亂跑,要我好好休養,今日是我生病後第一次下山,打算過一會兒就去找你的。”
馨悅這才滿意,親熱地挽住小夭的胳膊:“既然來了,就彆著急回去,到我家吃晚飯,我派人給瑲玹送信,讓他一起來。”
阿念立即挽住小夭的另一隻胳膊,不停地扯小夭的袖子,暗示她拒絕。
馨悅立即察覺了阿念的小動作,睨著小夭:“你難道打算和我絕交嗎?”
小夭頭痛,求救地看向豐隆,豐隆咳嗽兩聲,轉過身子,表明他愛莫能助。
小夭乾笑了幾聲,對阿念說:“我們就去馨悅家裡玩一會兒,等吃完晚飯,和瑲玹一起回去。”
馨悅笑起來,阿念噘嘴,不滿地瞪著小夭,小夭悄悄捏她的手,表明還是咱倆最親,阿念這才勉強點了點頭。
小夭怕阿念和馨悅鬨起來,根本不敢現在就去小炎灷府,隻得借口想買東西,帶著兩人在街上閒逛。大街上人來人往,阿念和馨悅還能收斂一些。
好不容易熬到瑲玹趕來,小夭立即衝到瑲玹身邊,咬牙切齒地說:“從現在開始,阿念和馨悅都交給你了,不許她們再來纏我!”小夭一把把瑲玹推到馨悅和阿念中間,去追豐隆。
豐隆笑著祝賀小夭:“終於逃出來了,恭喜!”
小夭沒客氣地給了他一拳:“見死不救!”
豐隆說:“沒辦法,我最怕應付女人了。”
豐隆回頭看,不知道瑲玹說了什麼,馨悅和阿念居然都笑意盈盈,豐隆不禁歎服地說:“還是你哥哥厲害啊!”
小夭回頭看了一眼,撲哧笑了出來:“估計他是拿出了應付各路朝臣的魄力和智慧。”
到了小炎灷府,也不知馨悅是真的想熱情款待瑲玹和小夭,還是存了向阿念示威的意思,一個倉促間準備的晚宴,居然十分隆重。在馨悅的指揮下,整個府邸的婢女仆役進進出出,鴉雀無聲,井井有條。
阿念本來還不當回事,可當她知道馨悅的母親常年住在赤水,整個小炎灷府其實是馨悅在打理,她看馨悅的眼神變了。小炎灷府看似隻是一個城主府邸,可整個中原的政令都出自這裡,所有中原氏族的往來,和軒轅城的往來,複雜的人際關係都要馨悅在背後打理,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至少阿念知道她就完全沒有能力做到。
阿念沉默地用飯,因為她的沉默,晚宴上沒有起任何風波,眾人看上去都很開心。
晚宴結束後,豐隆和馨悅送瑲玹三人出來,豐隆和瑲玹走在一旁,聊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小夭她們雖然距離很近,卻什麼都聽不到,顯然是豐隆或者瑲玹下了禁製,看來談的事情很緊要。
回到紫金宮,瀟瀟和金萱都恭候在殿內,瑲玹對小夭和阿念說:“我要處理一點事情,你們先去洗漱,洗漱完到小夭那裡等我,我有話和你們說。”
小夭和阿念答應了,各自回去洗漱。
小夭洗漱完,珊瑚幫著她絞乾了頭發,阿念才來,頭發還濕漉漉的,她急急忙忙地問道:“姐姐,哥哥要和我們說什麼?”
海棠拿了水晶梳子,一邊給阿念梳理頭發,一邊慢慢地用靈力把阿念的頭發弄乾。
小夭說:“不知道,隻是看他那麼慎重,應該是重要的事。”
瑲玹走進來,海棠和珊瑚都退了出去。
阿念緊張地看著瑲玹:“哥哥,你到底要說什麼?”
瑲玹看了看阿念,目光投向小夭:“我是想和你們說,我要娶妻了。”
“什麼?”阿念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你、你……你要娶馨悅?”
“不是。”
“不是?”阿念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呆呆地站著,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
瑲玹說道:“我要娶曋氏的嫡女,不是我的正妃,但應該僅次於正妃。”
阿念茫然地看向小夭,壓根兒不知道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小夭解釋道:“曋氏是中原六大氏之一,而且是六大氏中最強大的一個氏族,以前神農國在時,神農王族都要常和他們聯姻。”
阿念問道:“馨悅知道嗎?”
瑲玹說:“現在應該知道了,豐隆會告訴她。”
阿念低聲問:“哥哥的事情說完了嗎?”
“說完了。”
“那我走了。”阿念飛快地跑了出去。
瑲玹看著小夭,麵容無悲亦無喜。小夭拿出了酒:“你想喝酒嗎?我可以陪你一醉方休。”
瑲玹苦澀地笑著,接過小夭遞給他的酒,一飲而儘。
小夭說:“曋氏的那位小姐我見過,容貌雖比不上瀟瀟和金萱,但也很好看,性子很沉靜,據說她擅長做女紅,一手繡功,連正經的繡娘見了都自愧不如。”
瑲玹沒有吭聲,隻是又喝了一大杯酒。
小夭說:“你如果娶了曋氏的小姐,就等於正式向舅舅們宣戰了,你準備好了?”
瑲玹頷首。
小夭緩緩道:“外爺對中原的氏族一直很猜忌,因為不是你的正妃,外爺會準許,但畢竟是你正式娶的第一個女人,怕就怕在舅舅的鼓動下,那些軒轅的老氏族會不滿,詆毀中傷你,萬一外爺對你生了疑心,你會很危險……”
瑲玹說:“我明白,但這一步我必須走,我必須和曋氏正式結盟。”
小夭伸出手,瑲玹握住她的手,兩人的手都冰涼。
小夭用力抓住瑲玹的手,一字字說:“不管你做什麼,不論你用什麼手段,我隻要你活著!”
瑲玹也用力握住小夭的手:“我說過,我要讓神農山上開滿鳳凰花。”
小夭舉起酒杯,瑲玹也舉起酒杯,兩人相碰一下,喝乾淨。
瑲玹放下酒杯,對小夭說:“我很想和你一醉方休,但我還有事要處理。”
小夭搖搖酒杯:“你去吧!隻要你好好的,反正我一直在這裡,我們有的是機會喝酒。”
瑲玹終於釋然了幾分,叫道:“小夭……”
小夭歪頭看著他,瑲玹沉默了一瞬,微笑著說:“婚禮上,不要恭喜我。”
“好!”小夭很清楚,那並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甚至可以說是瑲玹的屈辱。
瑲玹轉身,頭未回地疾步離去。
小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啜著。
喝完後,她提起酒壇,去找阿念。
海棠看到她來,如釋重負,指指簾內,退避到外麵。
小夭走進去,看到阿念趴在榻上,嗚嗚咽咽地低聲哭泣著。
小夭坐到她身旁,拍拍阿念的肩膀:“喝酒嗎?”
阿念翻身坐起,從小夭手中搶過酒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乾,一邊咳嗽一邊說:“還要!”
小夭又給她倒了一杯:“現在回五神山還來得及。”
阿念說:“你以為我剛才沒想過嗎?我現在是很心痛,可一想到日後再看不到他,他卻對彆的女人好,我覺得更痛,兩痛擇其輕。”阿念就像和酒有仇,惡狠狠地灌了下去,“這才是第一次,我慢慢就會適應。”
小夭歎氣:“你沒救了!”
阿念哭:“這段日子,哥哥從不避諱我,常當著我的麵抱金萱,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肯定和你一個想法,想逼我離開。在五神山,我隻有思念的痛苦,沒有一點快樂,在哥哥身邊,縱然難受,可隻要他陪著我時,我就很快樂。即使他不陪我時,我想著他和我在一起時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也很快樂。”
小夭忽而發現,阿念從不是因為瑲玹即將成為什麼人、擁有什麼權勢而愛慕他,而其他女人,不管是金萱,還是馨悅,她們或多或少是因瑲玹的地位和握有的權勢而生了仰慕之心。
小夭問道:“阿念,如果……我是說如果現在瑲玹還在高辛,是個空有王子頭銜,實際卻一無所有的男人,你還會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阿念一邊抹眼淚,一邊狠狠地瞪了小夭一眼:“你一說這個,我就恨你!如果不是你,哥哥就不會回軒轅。他永遠留在高辛,那多好!”
小夭肯定,如果瑲玹是留在高辛的瑲玹,馨悅絕不會喜歡瑲玹。馨悅要的是一個能給予她萬丈光芒的男人,而阿念要的是一個肯真心實意對她好的男人。阿念愛錯了人,可她已經無法回頭。
小夭抱住了阿念。
阿念推她:“你走開!我現在正恨你呢!”
小夭道:“可我現在覺得你又可愛又可憐,就是想抱你!”
阿念抽抽噎噎地說:“我恨你!我要喝酒!”
小夭給阿念倒酒:“喝吧!”
小夭本來隻想讓阿念醉一場,可阿念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和瑲玹的往事,小夭想起了璟,平日裡藏起的悲傷全湧上心頭,禁不住也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稀裡糊塗地醉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