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號晚七點,司南巷75號。
三害坐在客廳裡,一個個無精打采。
胡振華在精神上同情他們。
中午,行動隊以他們多次拖後腿、貪汙為由,將三害逐出家門。
沒了保密局這身皮,他們為自己的前途命運感到擔憂。
王翠翠做了四個菜糖醋鯉魚,白水豆腐,清炒河蝦,白斬雞。
主食是饅頭、白米粥。
“哥幾個,樂嗬地,這有什麼,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咱老胡是第一個被開革的,你們看看我,不照樣娶了美嬌妻,活的那叫一個滋潤!”
胡振華可不管他們,拿起一個饅頭,咬一口,再來一筷子河蝦,痛快!
王翠翠的廚藝,極好!
於兵不忿地叫了起來“要走也是老子自願,開除算怎麼回事,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胡振華在內心吐槽自己走?除非橫著出去。
趙誌在旁邊長籲短歎。
郭大蟲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屋頂。
突然,他想起什麼,看向老胡“華子,你不是說,江防不一定保險嗎?”
胡振華又咬了一口饅頭,含糊不清說道“郭哥,你想通了?”
老郭一拍桌子,喝道“走!明天就走,房子不要了,地也不要了!”
果決!能乾大事!
這是老胡對他的評價。
於兵也不傷心了,驚詫問道“郭哥,處理房產也就兩三天的事,不至於這麼急吧。”
“房子和地委托彆人處理,咱們必須立刻就走,因為不僅要逃命,咱們還要安身!”
於兵糊塗了“什麼意思?”
胡振華聽懂了,豎起大拇指“郭哥遠見,老弟佩服!以粥代酒,敬哥幾個一碗。”
趙誌同樣不明所以,機械地舉著碗,喝了一口。
於兵實在想不通,憋的難受,一拍桌子“老郭!”
郭大蟲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雞肉,嚼呀嚼,直到連骨頭都碎了,才咽下去。
“我問你們,如果所有人一窩蜂地湧入東番島,那咱們兄弟還有立足之地嗎?”
“怎麼沒有?”
趙誌終於聽出了點門道“趁國府還沒有大敗,咱們趕緊去東番島買房置地?”
“著呀!”
於兵跳了起來,興高采烈“到時候一倒手,說不定就是幾倍的利!”
胡振華和郭大蟲一腦門子黑線。
這貨看的永遠是眼前的小利。
也不想想,將來百萬國軍退敗,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可都是商機,有一塊地,建飯店行不行!開工廠行不行!最不濟也可以租出去吧。
郭大蟲喝了一口大米粥,看著於兵有點煩,輕聲說道“兵子,去弄幅東番島的地圖來,咱們兄弟能否發財,可全看你的了。”
於兵心情大好,自然有了食欲,抓起一個饅頭,大咬一口,含糊不清地說道“放心吧,絕對給你辦的妥妥當當!”
“那你還不快去!”
於兵三兩口扒完大米粥,興奮地要跑,胡振華趕緊叫住他“再弄一幅世界地圖,額,地圖多多益善,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怎麼沒機會?”
趙誌也喝完了,起身拍了拍於兵的肩膀“我和你一塊去吧,局裡的弟兄,起碼現在還會賣咱們這點臉麵。”
有道是人走茶涼,趁著還沒涼,趕緊弄點福利。
胡振華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拋家舍業的,不是這三個貨的風格呀!再說了,局裡也不許我離開魔都呀!
老胡還沒開口,就聽到於兵罵罵咧咧,
“狗日的周勇年,老子早晚弄死他,竟敢去警察局舉報我們!”
胡振華不解,問道,
“不能吧?”
去警察局舉報保密局的人?
這是不要命了嗎!難道周勇年不知道,軍警憲特是一家,這家夥,人如其名,是真的‘勇’!
趙誌冷哼一聲,
“就是這狗日的,他舉報我們私藏現大洋,擾亂金融秩序!”
在私下,大家都喜歡用外幣、大洋、銅板交易,雖然心照不宣,但這不代表國府就不能拿這條治罪!
按照規定,所有的外幣、大洋、黃金,禁止流通,都必須兌換成金圓券。
胡振華醒悟了,怪不得這幾個家夥要跑,原來是怕吃官司。
沒了保密局那身皮,他們真沒把握能全身而退。
胡振華起身回臥室,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些彙票和大洋。
“這是目前剩下的錢,一共塊大洋,既然你們決定要走,咱們分了這筆錢。”
郭大蟲聽出了胡振華話裡的意思,問道,
“華子,你不走嗎?”
胡振華露出苦笑,
“法院要求我隨傳隨到!”
自從重生,他就身不由己,為了保命,推出了星火計劃,勉強脫身後,又出了象牙麻將的事情!
都怪這三個貨太貪婪,要不然,怎麼會有後麵的事情。
至於詹姆斯的事情,老胡不怪彆人,是自己作死。
於兵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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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那,先跑了再說!”
胡振華不置可否,默默喝粥。
趙誌盯著桌子上的彙票,喃喃自語,
“到了東番島,人生地不熟的,花錢的地方多了,咱們是不是在走之前,再撈一筆!”
於兵立即附和道,
“沒錯,必須撈一筆!”
胡振華知道他們又想去‘籌款’,大腦極速運轉,想阻止!
心思電轉間,胡振華突然有了靈感“哥幾個!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三害連忙湊了上來,豎起耳朵。
“如果戰事爆發,你們說,想逃離魔都的人有多少?”
王翠翠又給四害添上了熱粥。
郭大蟲的業務水平很高,當即說道“魔都是全國的經濟中心,總人口六百多萬,居住在繁華市區約占一半,而這其中,可以稱為富裕之家的,保守估計也有十萬以上,再加上黨政軍、各國洋行、領事館人員,如果開戰···”
郭大蟲停頓了一下,心情有些沉重“且戰敗的話,離滬人口恐不下百萬!”
這個數據,胡振華認為是可靠的,他再次發問“以目前的運力,多久可以撤離百萬人口?”
郭大蟲搖了搖頭“一旦戰敗,所有人爭相逃命,秩序崩壞,絕大部分的道路都會被堵死。”
沉默了片刻,郭大蟲繼續說道“剛才隻說了人口,還沒算機器、設備、檔案、工廠等,按照國府的慣例,那些東西是要被優先搶運的。”
至此,他已經明白胡振華的意圖了。
於兵也有點明白了,那麼多人要離開,而又沒有足夠的運力,如果哥幾個早做準備的話?
於兵再次歡呼,跳了起來。
這個想法完全可行!
胡振華看向郭大蟲“碼頭方麵,郭哥有關係嗎?”
郭大蟲思考片刻“走碼頭不可能!”
可以想象的是,碼頭一定會被堵死。
趙誌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說道“咱們找小船擺渡如何?”
郭大蟲給了他一記拳頭“老趙,可以呀!”
用小船將人擺渡到大船上,完全可行!
“這就叫三個臭裨將,抵的上一個諸葛亮!”
胡振華哈哈大笑起來。
四人猶如癲狂。
足足幾分鐘後,四害才安靜下來。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能不能租到一艘遠洋客輪?”
郭大蟲立刻否決了老胡的這個想法“遠洋客輪就不要想了,那玩意一天的租金估計要上萬,甚至數萬大洋,而且各船運公司都有自己的固定航線,除非有足夠大的利益,不然他們絕不會冒信譽風險租給我們。”
“大型漁船那?”
“漁船雖然隻能在海岸線附近航行,可也足夠了,隻要能離開,就是安全的。”
胡振華有些不解“大型漁船不能遠洋航行?”
郭大蟲搖了搖頭“不能,海上風浪太大,木質漁船根本承受不了,再者,柴油機的動力太小,不適合遠洋航行。”
胡振華好像明白了,這可不是後世,隨便一艘中型漁船都能跑幾百海裡。
說到底,還是國家的工業基礎太差,連民用船隻都造不了。
趙誌想了想,說道“內河客輪那?”
現在國共對峙,許多內河客輪都停運了。
郭大蟲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
於兵也想到了“大型客輪沒有,貨船總有吧?”
胡振華腦海中出現了大型散貨船在海中上下顛簸的畫麵。
如果把貨換成人的話?
腦海中又出現了另一副畫麵船頭落下、翹起,無數人被顛到空中,再落下。
老胡打了個冷戰!
“不行!漁船和內河客船的吃水淺,可以沿海岸線航行,而遠洋貨輪不行,顛婆的太厲害,會出人命的!”
於兵立即反駁“出幾條人命怕什麼,總比都在岸上等死強吧。”
郭大蟲怒了,喝道“你給老子閉嘴!”
胡振華拍了桌子“於兵,你記住,咱們現在是普通人,以後是商人,信譽和名聲比命重要!”
趙誌一向沒什麼立場,可也瞪著於兵。
於兵牛脾氣上來,想要反駁,郭大蟲對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如果你肯坐在船艙裡的話,我們同意租一艘!”
於兵揉了揉後腦勺,也覺得不靠譜,放棄了自己的堅持“哥幾個,咱遇事不明,多謝哥幾個教導!”
他雙手捧起已經涼透了的大米粥,做了一個賠罪的動作,將粥一飲而儘。
胡振華和郭大蟲沒跟他計較。
事情的脈絡已經很清晰了先租下大量的大漁船、內河客輪,然後用小船擺渡。
“最後一個問題,咱們何時行動?”
郭大蟲的話音剛落,於兵和趙誌便不約而同地看向老胡。
胡振華頗為自得,這就是先知的好處。
“哥幾個,我首先聲明,這事是有風險的,有可能血本無歸,做不做,全憑自願。”
於兵擔憂地問道“有可能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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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比如,咱們租了船,而國共和談成功,又或者,戰事遲遲未開。要知道,咱們租了船,每天都要付租金的。”
老胡的話,如一盆涼水,澆滅了於兵的全部熱情。
趙誌張了張嘴,發不出一絲聲音。
郭大蟲沉思片刻,問道:”華子,有多大把握?”
“六、七成。”
郭大蟲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這可是要投上全部身家,不得不慎重。
幾分鐘後,郭大蟲下定決心“乾了!”
於兵急了,剛想開口,就被郭大蟲打斷“咱們出身草根,除了拿身家搏未來,彆無他法,這個機會如果抓不住,我會悔恨終身。”
他盯著於兵,喝道“你們不必勸我,我也不勸你倆!怕什麼,大不了從頭再來!”
趙誌盯著大洋,咽了口唾沫“華子,郭哥,我趙誌不懂局勢,但我相信你們的判斷!乾了!”
於兵焦慮起來,跑到廚房,拿起做菜用的酒,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
回到客廳時,仍陰沉著臉“華子,投資東番島,可是幾倍的利呀!”
胡振華被逗樂了“如果我們判斷錯了,有個錘子的利!可如果判斷對了,乾這票,那是百倍,千倍的利!”
於兵朝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喝道“乾了!晚上我就去借印子錢,趁咱們被開革的消息還沒傳出,先乾他一大票再說!”
郭大蟲一拍大腿“沒錯,我的房子和地都可以抵押給他們!兵子你腦子總算靈光一回了。”
於兵當即跳了起來“老郭你什麼意思,剛才華子都說了,三個臭皮匠,抵的上一個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