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淮安這才發現,他帶回的冰鎮西瓜完好無缺,連盒蓋也沒打開過,知道是要賣給圓圓的,攤主還在上麵放了酸梅,攤主說酸梅會促進消化。
你看,又開始不對勁了。
但這次不對勁地是沈珠圓,沈珠圓知道他帶回來了冰鎮西瓜。
“沒錯,冰鎮西瓜可以不吃,但冰鎮西瓜是羽淮安買的。”換成平時傻姑娘都恨不得昭告天下了。
依稀間,沈珠圓臉紅紅的模樣躍於眼前,兩片嘴唇粉粉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說出“羽淮安,我最喜歡冰鎮西瓜了。”
語氣是咋驚咋喜的,一雙眼坦坦蕩蕩瞅著你,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心思。
該死的。
他應該加快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讓冷水驅散他心頭上的煩躁。
但沒有。
羽淮安來到了蘇西姨媽麵前。
在無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問出——
“蘇西姨媽,一個女孩對一個男孩說‘彆讓我恨你,請彆!’您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蘇西姨媽停下了手中動作,看著他。
後知後覺,羽淮安才清楚剛剛自己都說了什麼。
困惑、懊惱和著狼狽。
深呼出了口氣。
說:“您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
頓了頓。
“那男孩不是我,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我隻是順口幫他問問您。”補充到。
說完,以要去洗澡為由急急離開。
洗完澡,羽淮安把該帶到學校的物件放進包裡,一切妥當,時間剛剛好。
從這到公車站需十三分鐘路程,剛好趕上那趟八點半的車,在學校關閉學生通道前五分鐘到達。
羽淮安並沒有按照計劃出門,腳步停在書桌前,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原因,打開左手邊最上麵的抽屜。
抽屜拉開到了三分之二,他就看到壓在信封下露出的小半截紙張。
這次,羽淮安沒和往常一樣抽出那張紙張,把它平攤在了桌麵上。
有那麼一段時日,它曾經充當了他枯燥生活中的一縷晨風,穿過平原,帶著青草的滋味。
在羽淮安在書桌前駐足間,沈珠圓的模樣又跳了出來,氣鼓鼓的,一雙眼直勾勾看著他,在說——
“羽淮安,彆讓我恨你,請彆!”
見鬼。
甜甜圈女孩還真是陰魂不散。
急急關上抽屜,急急拿起包,快步離開房間,下樓梯,丟下了句“蘇西姨媽再見”穿過花園,出了門,往公車站的方向。
有時候就是那樣。
你越想急於擺脫地,它就越是會拚命纏上來。
腦子是沈珠圓如受了莫大委屈模樣,背後,沈珠圓的聲音在一個勁兒追問著“羽淮安,告訴我,你帶來麗麗特去了你的秘密世界嗎?”
這個問題有夠可笑的了。
可他回答了她。
“沒有,麗麗特沒去過那。”
更可笑地是,在回答那個問題時他是心虛的,雖然他沒有帶過麗麗特去了那,但……
真是活見鬼。
沈珠圓變得越來越難纏了。
“羽淮安,彆讓我恨你,請彆!”
閉嘴,沈珠圓。
緩緩地,羽淮安捂住了耳朵。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讓他遠離善良的人,特彆是又善良又天真的,因為那類人會絆住你前行的腳步。
“羽,你要牢牢記住,善良和天真的真正屬性是軟弱,如果未來,你要是沾上它哪怕是一點點,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那個聲音在他耳畔說著,聲線柔美。
沈珠圓回到家,打開院子門,觸到坐在秋千上正衝著她笑盈盈的人影時,下意識彆開了臉去。
低下頭,徑直往著客廳,背後腳步聲不緊不慢跟著,她走快,背後的腳步就跟著走快,她放慢腳步,跟隨地也放慢了腳步。
頓住,片刻。
沈珠圓回過頭去,叫了聲“漣漪。”
那個她喚了幾千次幾萬次的名此刻變成卡住了她喉嚨的魚刺。
她的這聲“漣漪”宛如魔法棒,原本還緊張兮兮的人瞬間笑逐顏開,像很多很多次那樣,漣漪過來挽住她的手臂,嘴裡發起了牢騷:“圓圓,你知不知道你進門時的樣子把我嚇到了。”
“我怎麼把你嚇到了?”
“不知道,總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樣。”
“我哪樣了?”
“我說不出來,就是……就是……總之……總之……圓圓,我是不是做了讓你特彆特彆生氣的事情?”
“沒有,我剛才那樣是和你鬨著玩的。”
漣漪作勢要打她,她沒躲,漣漪抬起的手輕輕拍了下她肩膀。
“圓圓。”
“嗯。”
“以後彆那樣了,你那個樣子讓我害怕。”
沒應答,沈珠圓加快了腳步。
是夜。
沈珠圓躺在涼席上,耳朵收集著身邊一切訊息,媽媽回來了,媽媽上樓了。
因為漣漪的房間距離樓梯近,夜間,每次媽媽忙完餐廳事情回家先檢查地都是漣漪的房間,漣漪有沒有忘關窗戶,檢查完漣漪的房間就輪到圓圓了,每次媽媽會在圓圓房間待久一點,因為圓圓不像漣漪乖巧,年紀很小就能照顧好自。
圓圓喜歡踢被子,圓圓常常從床上掉下來,讓媽媽總是哭笑不得地是圓圓即使從床上掉下來還會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開門聲響起,躡手躡腳的腳步聲來到跟前,差一點,吳繡林女士就踢到被丟到一邊的空啤酒瓶。
此刻,躺在地上的空啤酒瓶不會少於四個。
怕圓圓和漣漪上洗手間時會被啤酒瓶絆到腳,媽媽把啤酒瓶放進了垃圾桶裡,處理好一切,躡手躡腳離開,離開前還罵了聲“兩個酒鬼。”
不,今晚隻有漣漪是酒鬼,漣漪至少喝了三瓶啤酒,今晚漣漪玩遊戲時總是輸,輸了就得喝啤酒。
關門聲響起,媽媽的腳步聲遠去。
沈珠圓輕輕喚了聲“漣漪”。
無應答。
能應答才怪,那三瓶啤酒至少能讓漣漪睡到明天上午,喝醉酒的漣漪是不哭不鬨隻會睡覺的。
按漣漪今晚的酒精攝入濃度,即使把她裝進麻袋丟到太平洋去她都不會曉得的。
沈珠圓睜開了眼睛。
接下來要做什麼,沈珠圓心裡清楚得很。
從蘇西姨媽家回來的路上,沈珠圓忽然想起有那麼一個夜晚,在漣漪的房間裡她喝得醉醺醺的,那個醉醺醺的夜晚,她似乎看到漣漪手腕戴著類似手鏈的東西。
如果……真有那條手鏈的存在。
那麼,一切就吻合了。
如蘇西姨媽說那樣,羽是性格慢熱的人。
羽淮安是不會把見了幾次麵的女孩帶到他的秘密世界去的。
和羽淮安走得較近的女孩寥寥可數,除了漣漪,沒彆的和沈珠圓個頭差不多,發型差不多的。
沒有。
除了漣漪,沒彆的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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