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是我。”那抹人影發出了聲音。
是漣漪,不是羽淮安。
天際現出了微光,時間顯示此刻為淩晨四點半。
漣漪說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她去處理,她買了今天最早飛巴黎的航班。
本來,她打算在離開前和圓圓打聲招呼,誰知道圓圓睡得就像頭豬,所以,她就在這坐了下來,再等上十分鐘如果圓圓還沒醒來她就先走,等到巴黎再給圓圓打電話。
所以有可能漣漪打算不告而彆來著,沈珠圓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去調亮室內照明。
“圓圓,彆——”漣漪大叫了聲。
但也已經晚了。
照明光線程度足以讓沈珠圓把此刻漣漪臉上縱橫的淚水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漣漪的說話語氣一點也聽不出來是在流著淚的情況下和她說話的。
呆呆看著漣漪,漣漪一副“被圓圓逮到了”的樣子。
這回,沈珠圓是沒法和少時一樣急急追問漣漪你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
漣漪怎麼哭了的原因不難猜。
連沈珠圓也理不清事情怎麼發展成了現在這樣,所以她沒法和漣漪說些什麼,保證些什麼,唯有給漣漪遞出了紙巾。
她的心思又怎麼瞞得了漣漪呢?
漣漪接過她的紙巾。
很快,漣漪一張臉乾乾淨淨的。
乾乾淨淨的臉衝著她笑。
笑說這陣子她的工作太多了,工作多再加上圓圓忽然間當了媽媽,以及這樣的時間點她就放任了眼淚。
“其實也沒什麼。”漣漪說。
不過,還是有點什麼的。
比如羽淮安這個壞家夥居然選擇讓她來告訴圓圓諾亞的事情。
“飛地男孩現在壞得很,圓圓,你說對不對?”漣漪說。
飛地男孩現在變成了不折不扣的資本家利己主義者,居然讓昔日和他有過一點點超友誼的女孩來做這件事情。
“圓圓,這次我徹底對他死心了。”漣漪說。
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漣漪。
笑意漸漸從漣漪嘴角隱去。
歎了口氣,漣漪半垂下眼簾,說圓圓你知道的,我不大擅長演戲。
說完。
如少時般,漣漪輕輕地擁抱了她。
漣漪說圓圓接下來你什麼都彆去想,聽從你的內心,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明天不行就後天,後天不行就下個明天,即使很久很久以後也沒關係,不管圓圓做出什麼選擇,漣漪永遠會站在圓圓這邊。
“圓圓,你知道我在對你說什麼,對吧?”漣漪問她。
點頭。
漣漪走了。
這會兒,漣漪那落在她肩膀上的淚水還沒乾透呢。
又是這個時間點的錯,這個時間點是人類內心最為脆弱的時刻,漣漪在落淚時嘴裡一個勁兒念叨著“圓圓,對不起。”
漣漪說她對不起圓圓有很多。
漣漪第一對不起地是和圓圓撒謊了,撒了很多很多的謊言,有可能一些謊言性質是不可原諒的。
這些那些的謊言中就包括她和羽淮安之間的關係。
漣漪說,其實一直以來她和羽淮安是工作上的關係,一開始,她對他還是有幻想的,為延續幻想,她把圓圓拉進來了。
在和圓圓說些和羽淮安相關事情時,她總是控製不了自己,去添加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引導圓圓相信她和羽淮安依然維持著年少時的情愫,還懷著僥幸心態安慰自己,她又沒說和羽淮安在一起,看著圓圓誤會她和羽淮安的關係時,漣漪說她的內心是幸福的。
“借著圓圓我給自己編織了個美夢,圓圓,不僅飛地男孩變壞了,漣漪也變壞了。”說這句話時,漣漪泣不成聲。
說“要是讓宋金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宋金勢必會踢我兩腳再讓我去看醫生,對吧?”時又笑得很大聲。說“圓圓,漣漪就是這麼虛偽的人。”時大哭大笑。
最後。
漣漪說“圓圓,你不能指望一名殺人犯的女兒和一位爸爸開餐館、媽媽管理賬務、總是能很容易就可以從最好的朋友那借到他心愛的車、被那麼多人喜歡、在溫暖環境成長的女孩一樣去熱愛世界。”
就這樣。
漣漪以一種沈珠圓看著又熟悉又陌生的模樣離開了。
之後,沈珠圓坐在那細想。
好像自始至終,漣漪都沒說過和羽淮安在一起的話,漣漪隻是用“我明天帶一個朋友去看阿姨”“我和某人去南法給你挑香水”此類暗示性十足的話。
七點,漣漪往沈珠圓手機裡發來她還有五分鐘要登機的訊息,並附上“圓圓,對不起”。
想了想,沈珠圓刪掉那條信息。
她可以接受漣漪撒謊,但暫時還沒法接受漣漪在自己麵前宣稱她是殺人犯的女兒。
從漣漪來了之後,沈珠圓每年都會遭遇幾次身上掛彩,最嚴重的一次是被一夥痞子從兩層樓上踹下,那夥痞子在街上和漣漪要聯係電話無果後說“難不成殺人犯的女人還指望找個優等生談朋友。”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打不過那夥人,她是希望以實際行動讓漣漪知道,有人在真心實意扞衛她,總想著,總有一天漣漪能打從心裡擺脫“殺人犯的女兒”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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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然沒有明著說出,但彼此是知道。
八點,沈珠圓找了羽淮安。
她對羽淮安說“我需要時間。”
至少,不能是因為義務去接受那個孩子。
“羽淮安,現在即使我對那個孩子好,也不會是真心的,目前他對我而言,可以是路上遇到的孩子、可以是房客幫忙照顧的孩子、可以是某個認識的人的孩子,我不想和他以這樣的方式開始。”她和他說。
下午,一點半,機場。
沈珠圓目送瑪德琳拉著諾亞的手和亞力克一步步走向往柏林的登機口。
那個孩子什麼也不曉得;那個孩子隻知道圓圓住在米蘭;他這趟來是到米蘭來看圓圓的,看完圓圓他理所當然要回家。
那個孩子壓根不曉得,此時此刻那正在目送他離開的女人和他的關係。
那個孩子……
抑製不住,她叫出了那個孩子的名字。
“諾亞。”
那聲諾亞讓他掙脫瑪德琳的手,朝她跑了過來,抱住了她的腿,那麼緊那麼牢地抱住了她的腿。
真是的……
這場景看在吳繡林女士眼裡勢必是“沈珠圓,有沒有想什麼?”
是是是。
剛到曼穀那會兒,媽媽每次要出門時她都是這樣抱住媽媽的腿,嘴裡嚷嚷說“媽媽彆走。”
緩緩蹲下了身體。
問諾亞為什麼總是喜歡抱她的腿。
那個孩子說是因他目前的個頭隻能抱到圓圓的腿,等以後長高了就抱圓圓彆的。
還真是……
嘗試像兒時媽媽輕觸著她頭發時,嘗試像兒時媽媽那樣輕聲說話“諾亞,你要聽蘇西姨媽和瑪德琳的話。”
那個孩子點了點頭,問“圓圓,你會來看我嗎?”
“會的。”
“什麼時候?”
“很快。”
“你會和羽一起來嗎?”
想了想,點頭。
諾亞鬆開手,給了她個大大的笑臉,從外套兜裡拿出一包彩色果,把其中一顆交到她手上“圓圓,這個給你。”
老實說,看到那個紫色小果躺在自己手掌心裡,沈珠圓心中是很得意的,在瑪德琳的描述中,這可是諾亞的寶貝,且,誰向諾亞要都沒門,更何況諾亞親手贈送。
給了站在邊上的瑪德琳和亞力克一個眼色,沈珠圓把那個紫色果放入口中。
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她還以為會很甜來著,不僅沒味道,還透著股塑料味。
諾亞還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不像她小時候天天讓媽媽給她買糖果,得是最甜的那種。
但是呢。
她自然不能在諾亞麵前流露出來,衝諾亞笑,有滋有味咀嚼著,對諾亞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葡萄味的,它是我吃過味道最好的葡萄味糖果。”
然而——
“圓圓,那個是不能吃的。”諾亞說。
“女士,它是一顆塑料球。”瑪德琳附和著。
該死的,該死的,怪不得剛才亞力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下臉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