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夜幕降臨之際。
嘎吱聲中,龍城北城門開了一條縫。
洛星河牽著趙萱兒小手,一老一少離城而去。
魏國北方與素國接壤,世代攻伐頻頻,兩國之間有塊無主之地,喚作野望平原,算是兩國君主默許的戰略緩衝區。
“草!”
“師父,好多好多青草呀!”
月色下,野望平原似青翠麥田,涼爽夜風吹過,寧靜在遙遠處波動。
趙萱兒漆瞳亮晶晶,掙脫洛星河手掌,如小狗崽般於廣闊平原上撒歡。
龍城以北,森海蒼翠,百川激蕩。
龍城以南,山河破碎,草木衰敗。
若有仙人於龍城高空俯瞰,定會驚奇發現,野望平原如一柄翠劍,將魏素兩國分割的涇渭分明。
一麵欣欣向榮,一麵腐爛死去。
洛星河背負雙手,遙望野望平原儘頭處。
老道兩顆滄桑眼眸內,俱是倒映著一座燈火輝煌的巍峨城池,是為風城。
素國嘉峪關之風城,魏國拒風關之龍城。
兩座龐然大物遙遙對望,已有千載悠長歲月。
忽然,歡笑聲戛然而止。
趙萱兒呆呆望著那位於起伏草浪中緩行而來的青年。
青年身形頎長,眉若遠山,眸似星辰。
白衣被夜風吹得飄逸。
行至近前,手持折扇的青年衝洛星河抱拳,微微一笑道“師兄,彆來無恙。”
“哼~”
看著青年那張比女人還要漂亮幾分,白皙細膩的臉龐。
洛星河冷哼一聲道“嚴世鬆,倘若師父在此,定將你這張麵皮從臉上生生撕下來。”
“我輩修士,所求道爾,豈能為皮囊所累?”
“師弟,你貪圖的並非皮囊,而是懼怕他人的眼光。”
青年摸了摸臉蛋,苦澀一笑道“師兄你又沒醜陋過,安知世人眼光比刀更鋒,比劍更銳?”
“行了行了。”
洛星河擺擺手,道“招搖山兩位仙人不日降臨龍城,我想讓你……”
頓了頓,洛星河繼續道“我想讓你背口鍋。”
“黑鍋?”
青年皺眉。
“明知故問。”
洛星河麵無表情道。
“神風?”
青年詢問。
洛星河點點頭。
“這……”
“嚴世鬆,咱們在風雪廟修行時,師兄我可沒少替你背黑鍋。”
洛星河咬牙切齒道“多少次被師父吊在樹上暴捶……”
“行行行,我背。”
青年掏了掏耳孔,“每次見麵都翻舊賬,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洛星河老臉一紅,“我發誓,絕對是最後一次。”
青年撇嘴,“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兩人彼此對視,一時相顧無言。
青年錯開目光,望向夜空。
繁星滿天,銀河璀璨。
圓玉盤灑落清冷霜雪之輝。
“中秋明月,豪門有,貧家也有,極慰人心。”
青年輕輕一笑,“師兄,中秋快樂。”
洛星河嘴角微微勾起,“同樂。”
……
一大一小目送青年遠去。
趙萱兒好奇道“師父,風雪廟在哪兒?厲害不?”
洛星河傲然道“我與你師叔不過風雪廟外廟弟子,我為大魏國師,你師叔乃素國國師。”
“你說厲不厲害~”
“人間五極,除卻中極招搖山,就屬咱們風雪廟最是霸道。”
“至於在哪兒~”
洛星河目光幽幽道“於有緣者而言,風雪廟近在咫尺。於無緣者而言,風雪廟遠在天邊。”
“從來隻有風雪廟見人,沒有人見風雪廟。”
趙萱兒疑惑道“啥意思啊師父。”
洛星河稍稍措辭,道“風雪廟能看見人,人卻看不見風雪廟。懂否?”
“不懂。”
女孩搖搖頭。
“你還小,以後會懂的。”
“時辰不早了,中秋晚宴要開始了,咱們回去吧。”
洛星河牽著趙萱兒小手,一老一小折返龍城。
“對了師父,神風是啥?讓師叔背黑鍋又是什麼意思?”
“神風是名字,乃招搖山一頭仙鶴。”
洛星河解釋道“三年前,咱們魏國氣運被斬,你師叔想趁機攻伐咱們國家。”
“國戰迫在眉睫之際,招搖山神風仙鶴給素國送去一封信。”
“隨即南下,給咱們魏國也送了一封。”
“大意就是魏國氣運被攔腰斬斷,並非天命,而是人為。”
“招搖山插手,你師叔再不甘心也隻能下令撤兵。”
“可惜,送完兩封信後,神風仙鶴下落不明,並未回去招搖山。”
“我怕仙鶴死於咱們魏國,被哪個不長眼的給架鼎烹食。”
“魏國已經搖搖欲墜了,素國國力卻蒸蒸日上,師父承不住仙人一怒,隻好讓你師叔背鍋。”
趙萱兒聽得津津有味,“師父,那頭鶴真蠢呀,竟找不到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