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草葉沙沙作響。
極遠處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樹冠上,雪娘與小旋風一蛇一鼠的目光,在遙遙聚焦著韓香骨,不過神色間並無憂急之色。
另一樹冠上,白衣女子劉夢珍亦在凝望青年縣令。
雖與呂姝一樣同為隴西貴族,然白衣女子與莊稼漢有著本質上的區彆。
呂姝為隴西貴族效命,而劉夢珍隻效力。
劉夢珍不會阻止呂姝,隻會親眼看著莊稼漢將青年縣令活活打死。
由此,便能推測判斷出,齊慶疾這尊陸地神仙,對這位徒兒究竟抱著怎樣的態度。
隴西貴族家主,已通過原胡州州牧,現朝堂吏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寧軒豫,與湘繡縣四大家族雙方處,初步了解青年縣令是怎樣一個人,懷著怎樣的抱負。
魏國國祚綿長千餘年,如韓香骨一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渴望開辟一個天朗水清的太平盛世之官,絕不在少數。
隴西貴族並非容不得這樣的青年才俊。
然前提是,這些個俊彥,在開辟盛世的過程中,絕不能觸碰權貴階級的利益。
但殘酷的是,社會資源有限,蛋糕就那麼大。
隻有百姓少吃或不吃,權貴階級才能多吃。
所以,古今往來十之八九如青年縣令一樣的人,下場都極其慘烈。
另外十之一二要麼被權貴階級腐蝕墮落,要麼辭官遠遁,此生愁苦煩悶,鬱鬱而終。
白衣女子的任務很簡單。
若呂姝當真打死青年縣令,則說明齊慶疾對這位徒兒並不上心,沒多少感情。
若出手阻止,則青年縣令在齊慶疾心裡,占據著很重的分量。
則白衣女子出麵,殺死呂姝,以示隴西貴族對齊慶疾這尊陸地神仙的尊崇之意。
若這位稷下學宮大儒不滿意,隴西貴族甚至不介意舍棄西門等四大家族,任由青年縣令於湘繡縣翻雲覆雨。
可韓香骨終其一生,會老死於七品縣令官位上。
朝堂、地方上,自隴西貴族走出的官吏占據魏國半壁江山,不讓一小小七品縣令升官,簡直比喝水吃飯還簡單。
而不能進入廟堂中樞,無法覲見伏靈皇,青年縣令欲通過變法開辟太平的夢想,又何以實現?
——
韓香骨手掌撐著泥地想站起身來。
可略微動彈,臟腑便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林間,還活著的不到二百眾殺手,靜靜盯著不斷咳血的青年縣令。
眼神之冰冷,仿佛在看一具屍體。
“結束了~”
莊稼漢呂姝輕語一聲,草鞋踩著泥濘,衝青年縣令大踏步走去。
短短兩丈之距,轉瞬即逝。
呂姝捏起拳頭,抬起手臂。
正欲砸下的刹那。
雨霧深處。
突然響起一聲清喝。
“住手!”
林間眾列殺手,還有呂姝,齊齊扭頭望去。
韓香骨嘴角翹起一絲愉悅弧度,“晴午!”
淒風苦雨中,傳來一道聲音。
“大人,我在!”
撫慰太平心。
馬蹄踐踏黃泥。
靄靄霧氣瘋狂卷動。
一人一馬如疾風般衝出雨霧。
眨眼間便奔至呂姝身前。
馬上青年右臂後揚,手中鋼刀刀身狠狠拍打馬匹。
嘶鳴聲中,重達兩千餘斤的重型軍馬,仿佛一座小山般向著呂姝衝撞而去。
在韓香骨眸光中,在林間一眾殺手注視下。
呂姝不躲不避,竟架起‘鐵山靠’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