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在談論死亡時。
我們在談論什麼?
短促的死和絢爛的足跡。
洛雲圖,你見過一人的癲狂拉著舉族的赴死嗎?你真的清楚人性的痼疾能釀成怎樣的惡果嗎?你能預見那些勾心鬥角背後的惡業嗎?
以及,你是否想過,在救贖到來前有多少人已經墜入了深淵。
“呼~”
洛雲圖長舒一口氣,合上書頁,平放在雙腿上。
那些斷斷續續的話語全部灌入了腦海,他沉了沉神,自我審視著狀態。
看來神通是徹底恢複了,有未來身兜底,洛雲圖這次黃泉之行也有了底氣。
隻是那些透過神通傳輸過來的未來的信息,他依舊無法理解。
它們堂而皇之地陳列在那,卻好似被打亂了順序的詩詞,每一個字句洛雲圖都能理解,卻無從將它們串連。
想必還是必須親眼所見才能理解更多,所謂未來身就是這麼個東西,隻是對一切都有既視感而已,要真能準確無誤地預言未來,那就成了未來見、未來知了。
“或者……”
洛雲圖想到另一種可能,想到這種可能時他的眼眸中泛起了意味不明的迷霧。
車廂內,兩排座位分布在兩側相互麵對,座位偏上的位置是一塊貫穿了車廂側身的舷窗。
窗外是列車緩緩行駛在荒野的景色,稀疏的電線穿過燦金色的麥田,另一邊是黃土戈壁錯錯落落。
整個一截的車廂隻有洛雲圖一人,本應隻有洛雲圖一人。
而此時,一個麵相不善的訪客正與洛雲圖麵對麵坐著,一身烏黑的裝束格外引人注目。
她一言不發,氣定神閒的坐著,光是被她注視洛雲圖就感覺到渾身發毛。
“鴻鈞,”
洛雲圖看向她,不再置之不理,但也說不上客氣,“如果你沒什麼想說的,那麼請你消失。”
鴻鈞不複先前的沉默,很顯然洛雲圖的話術及時是對至上者也能奏效,或者說她就是在等洛雲圖說出這句話,好將明麵的主動權交給洛雲圖。
“真是一座不錯的城市。”
鴻鈞說話的同時,洛雲圖沒由來地感覺周遭的黑暗在張舞,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列車內的各處陰影。
列車的燈源開著,即使是白天。
“怎麼說?”洛雲圖撐起側臉問。
鴻鈞又不說話了,隻是坐姿越發短暫,透露出些許的趾高氣昂,輕佻而玩味地打量著洛雲圖全身各地。
以她為中心的空氣在舞動,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受,他不建立在外部的感官上,而是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了空氣的情緒,宛若和鳴。
空氣在愉悅,那是種氛圍,映襯著高位者的心緒。
“一直沒問,這些是什麼。”洛雲圖攤手示意著這些說得上怪異的空氣。
鴻鈞豎起的一根食指在下巴敲了敲,高挑的脖頸泛起曖昧的朦朧感,“它們是氣味,我借由它們來回收荒蕪的權柄。”
收收味吧老女人,洛雲圖下意識想這麼說,但顧及自己的小命他還是憋在了心裡。
經過幾次的交流,洛雲圖感覺自己或多或少摸清了這女人的性子。
第一,鴻鈞對他並無惡意。他們沒有利益衝突。
這說的是洛雲圖沒必要也沒想法與鴻鈞敵對。
她一個堂堂至上者難道非得和洛雲圖這個小嘍囉過不去不成?
第二,鴻鈞對他彆有所圖,這一點無可否認,如果荷官會關照一個兩手空空的賭徒,那一定是想在賭徒身上套上傾家蕩產的債務,對於這點洛雲圖毫不懷疑。
而第三,鴻鈞是個奸商。
是的,她絕對會寧肯一分不賺,也不會讓彆人有的賺。
所以洛雲圖絕對不會和鴻鈞合作,簽個勞什子的賣身契。除此之外鴻鈞可以說是知無不言,隻要不觸碰她的核心利益,幾乎有問必答。
將鴻鈞歸納到自己的認知之內就好應付了許多,洛雲圖也欣於從鴻鈞這套取情報。
說的難聽點叫話術,說的好聽點就是白嫖!
“哦?那你收回了多少權柄。”洛雲圖和鴻鈞相視一笑,小狐狸和老狐狸般地壞笑。
“百分之七八,嗬,大概。”鴻鈞輕聲細語地遞出回答。
“百分之七十八?”洛雲圖瞳孔圓睜,見鴻鈞戲謔的模樣旋即意識到了不對,“7~8,這麼點?”
洛雲圖的話語,多少混了些嘲弄進去。
“足夠我在那些覬覦王座之人伸出手手時下套了。”鴻鈞麵色如常地說到。
洛雲圖在心裡暗暗祈禱彆有那個經驗包不長眼地給這位大姐送人頭。
“荒蕪的影響遍布諸世,我想即使是你也很難逐一收回掌控,你也不是單依賴笨辦法的人,你……說說,你又在謀劃什麼?”洛雲圖滿帶提防地試探道。
空氣中傳來嗬嗬的笑聲,鴻鈞僅是十指交叉放到身前,嫻雅地說道“這是個並不公平的賭局,即使我取回了百分之七八十的力量,我依舊距離重生遙遙無期,而那些王座的適格者隻需要兼容王座的權柄就可以登臨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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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找個適格者合作比單乾要保險許多。
“……”
但洛雲圖感覺哪裡不對,鴻鈞沒必要反複重申她的合作訴求。
“難道你就不能自己兼容王座,回一趟至深之處對你應該不難吧?”洛雲圖狐疑地發問,雖然看似對話的主導權都在他手上,但洛雲圖清楚,他的這些話都在鴻鈞的預料內,甚至就是鴻鈞潛移默化的引導讓這些話出現在了對談中。
“這不一樣,洛雲圖,我是荒蕪之主,至深王座就在我手中,我上哪再兼容一個至深王座?”
“?”鴻鈞的一番話讓洛雲圖頓時暈頭轉向了起來,然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而且有一點你弄錯了,王座已經不在至深之地了。”
“怎麼可能?我親眼看見……”話到嘴邊,洛雲圖不自信了起來。
“是啊,你看見了,但明明荒蕪之主死後不久,混沌天道就偷走了王座,試圖染指荒蕪之主的權柄,那麼祂失敗後王座又去了哪裡?總之不會在至深之地了。”
那洛雲圖當初看見的是什麼?
荒蕪之主的權柄是死亡、凝固,但死亡本身還能死亡,洛雲圖感覺如今的世界早就亂套了。
不、不,歸根結底的問題是,至深之地在哪?反正不在地下。
那……在過去?在最初死掉並凝固的世界遺蛻。
洛雲圖感覺自己逐漸接近真相了,但腦中還是一團亂麻理不清。
“這很難理解嗎,”鴻鈞再次開口,將洛雲圖思考抽離現實,她攤著手,空洞的眼神從未離開洛雲圖的身體,“就好像荒蕪之主死了,而我不是荒蕪之主我是鴻鈞,所以我沒死鴻鈞活著,因而我還是荒蕪之主荒蕪之主還活著。”
事情逐漸詭異起來了。
洛雲圖甚至覺得這貨說這話純粹是為了打亂自己的思路。
是說至深王座既在至深之處又離開了至深之處,在至深之處的那把王座是屬於鴻鈞的所以她沒法依靠其複活,而被盜出的那把王座在混沌天道失敗後就不知所蹤……被有心之人藏起來了麼。
好家夥,既在又不在,量子力學是吧!
“你沒有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鴻鈞,你是在岔開話題麼……你這次,又想做什麼?”洛雲圖現在嚴重懷疑黃泉市的危機有鴻鈞的手筆,彆管她做不做的到,懷疑又不需要證據。
不出所料的,鴻鈞隻是沉默地維持著淺笑,不做任何回答。
洛雲圖提高了警惕,在心裡暗暗記了一筆。
荒蕪之主,小心眼。
突然的,鴻鈞的表情怪異了起來,洛雲圖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在心裡悄悄罵她的話被聽見了。
隻見鴻鈞那張俏臉凝固,冷漠地凝視洛雲圖,在語氣中能聽出些難得的惱意,“你……”
但她的話語戛然而止了,餘下的隻有毫無意義的呢喃,她徒然地張了張嘴,卻如演出默劇般啞然失聲。
鴻鈞消失了,儘管遺忘她的離開也是神不知鬼不覺,但這次仍顯得格外突然。
就在洛雲圖疑惑之時,一道光芒四射的輪盤在列車上旋轉擴散,短暫的刹那洛雲圖捕捉到了那六重圓環上的一條條刻度。
時分秒,日月年。
回過神來時,金色的光芒已經籠罩了整個車廂,儘管沒有探出頭看,但光憑窗外燦金的天空洛雲圖就可以揣測出這是何等的大手筆。
神通,而且這個頻率,洛雲圖無比的熟悉。
他怎麼會認不出來,這個神通與自己的未來身如出一轍。
那麼,是自己的神通無意識的啟動了,怎麼可能,洛雲圖在認清情況的瞬間當即檢查起自己的未來身,答案是毫無動靜。
長久的錯愕,洛雲圖才意識到自己的麵前坐著一個人。
一位少年,少年。
坐在鴻鈞剛才的位置,麵麵相對。
少年穿著一身久旅之人才會穿的服飾,一本薄書平躺在腿上。
端坐的兩位少年對視,宛若鏡像。
不同的裝束,不同的書籍,卻是同一個人。
“好久不見,還是……初次見麵?”這不速之客開口。
”你就是……”洛雲圖震撼的無以複加,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我就是你、你的未來,也是你已經錯事的過去,我是洛雲圖,觀測者給我的代號是,「拾枝」。”
「拾枝」勉強地扯動嘴角,做了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洛雲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眼前的情況,楞楞地坐在原地,“我該怎麼……”
但還不等洛雲圖問出口,「拾枝」已經自顧自說了起來,像是趕時間般不留一點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