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早已人去江空,寬闊的江麵,萬載粼粼水波在晴日的陽光下蕩悠悠。
陌生的船隻穿梭往來,卻沒有一艘是他的。
心情驀地跌入低穀,一時黯然神傷,像失去了什麼最寶貝的東西,一如當年娘親離開她時,依戀、不舍、痛苦、惶然。
往事如煙,他的種種好,像浪潮般鋪天蓋地席卷入腦。
他孤身一人來,又孤身一人離開,她連送行都錯過。
不行,有個聲音在心底大叫,不能這樣無聲地彆離。
小疊騎在馬上,身形筆直,江風習習,發絲飛揚,裙裾翩翩。
手緊帶著絲韁,漆黑的眸中凝滿了失落和低沉,望向那開闊的江麵,馬兒在原地焦躁地打著轉兒。
江邊一排排整齊的楊樹直破雲天,綿延遠去,無邊無際。
那條泛白的大道與江流並行,陽光透過濃蔭灑下一地碎金。
沿著江岸一定可以趕上柏澤的船隻,她毫不猶豫縱馬踏上楊林大道。
沿著江岸,馬蹄飛揚,疾如驟風,驚起林間水鳥一片。
耳中灌滿江風的呼嘯聲,眼尾掠過那一艘艘行船。
雖然她不知道柏澤乘的船是什麼樣子,但是隻要見到一定會認得。
樓船上,男子負手而立,神色淡然,眸中落寂而幽深,墨發半綰,兩縷發絲斜過眉梢拂上鬢角。
一襲闊袖寬擺的雲白錦袍,染上麗日的瑞金,在江風中更加灑脫飄逸。
容監和侍從負劍站在不遠處,躊躇片刻,終還是禮聲道“少爺,外麵陽光強烈,還是進船艙歇著吧!”
男子淺淡吐出兩個字,“無妨。”
岸上,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少女長發飛舞,素白底裝,碧藍輕煙羅倏然躍入眼睫。
男子黯然的眸中瞬間激蕩出從未有過的光彩,麵上露出水般潤澤的笑意,比那江水更加瀲灩。
小疊看到船頭的男子,仿佛找回丟失多年的寶貝,失落的心驟然一暖,眸中有朦朦霧氣在氤氳,她略帶了絲韁,馬兒放慢蹄子。
擦一把香汗,朝船上激動地揮手,那邊柏澤亦招手。
馬兒跟著船速緩慢前行,她手指著前麵,用口形告訴他在“前方停下”,柏澤比了個“好”的手勢。
走過楊柳蔭,轉過小山岡,岸離江心更近。
船停止前行,一根木頭浮在水麵。
柏澤足尖一點,借著浮木用力,兩個縱躍便到了岸上。
小疊跳下馬鞍,飛奔過去,在他麵前站定。
“疊兒,”男人英姿偉岸,溫潤含笑。
“澤哥哥,對不起。”明明是笑著,眼裡卻有了濕意。
長大後才發現,那些曾經美好的過往。
早已化作夢裡飛花,卷入歲月的長河,一去不複返,隻留下醇酒一般綿長的回憶。
她不能自已,上前輕輕抱住他腰的瞬間,手背偷偷地、巧妙地抹去眼角的淚。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柏澤輕拍了她的脊背,在耳畔低喃著,似乎有什麼在心底被撕裂,痛徹心扉。
“舍不得你走,”聲音甕聲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