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百官休沐,哪怕心底籠罩著不安,在冬至日這樣的大日子,朝臣紛紛放下心底的擔憂,更換新衣,備辦飲食,祭祀先祖。
縱然是普通貧民,也會在這一日,拿出一年到頭的積蓄,給家人買一身新衣服,準備平日裡難以吃上的美食,讓一家老小飽餐一頓。
慕容晟睿前往太廟祭祀,祭祀的流程並不複雜,陪在他身邊的除了魏無忌,就隻剩下屈煬跟夏侯纓。
祭祀的時候,需要品嘗祭祀的牲畜肉以及準備好的祭祀酒。
夏侯纓端著肉,屈煬端著酒,等待少年帝王品嘗。
慕容晟睿拿起刀,切下來一塊肉,塞進嘴裡,咀嚼幾下之後咽了下去,隨後端起祭祀酒一飲而儘,放下酒杯,然後屈煬跟夏侯纓各自切了一塊肉吃下去。
魏無忌在一旁伺候著,給茶送水,慕容晟睿盯著太廟中,獨孤曼的靈位發呆,仿佛透過靈位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
夏侯纓守在一旁,並不言語,對於少年帝王的喜怒不定,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窗外飄起小雪,魏無忌往外看了一眼:“下雪了,看來上蒼已經聽到陛下的請求,明年又是一個五穀豐登的好年。”
慕容晟睿起身,走出太廟,看著空中飄飄灑灑的雪花,眼底氤氳著不明的情緒,突然,慕容晟睿的身子踉蹌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地。
魏無忌跟夏侯纓連忙衝上去攙扶慕容晟睿:“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慕容晟睿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甚是古怪,試著運功,發現丹田空蕩蕩的一片,四肢也頗為無力,不由得心驚。
“陛下,您怎麼了?來人,傳禦醫,快傳禦醫。”魏無忌急切的喊道。
慕容晟睿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目光落在放在太廟中的祭壇上的食物,肉,他們三個人都吃了,他唯一多吃了的東西,便是一盞祈福酒,而酒是屈煬端給他的。
屈煬順著慕容晟睿的目光看過去,心裡咯噔了一下:“陛下,是食物有問題嗎?”
“不可能,肉都是從牲口身上新鮮取下來的,絕不可能有問題。”魏無忌立馬說道,畢竟肉是他親自取的。
屈煬愣了愣,隨即道:“是酒有問題。”
“酒是經過三道試毒,不可能有問題!”魏無忌再次反駁道,進皇帝口中的東西,那都是要經過多次試毒的。
慕容晟睿靜靜的看著屈煬,屈煬不由自主看向自己的一雙手,腦海中閃過一幕,可是又覺得這一幕不真實。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屈煬,你……你下毒?”
“不,不是我,我沒有!”屈煬不住的搖頭,可是腦海中清楚的閃過一幕,確實是他在酒中下了毒,但是他為何要在酒中下毒?
片刻之後,屈煬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蕭曼,是蕭曼,那一日我確實見到了蕭曼,她說,有一件事,隻有我能做……難道就是給陛下下毒?”
慕容晟睿不由得笑了,笑聲中滿是悲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她的行事風格,這毒,想必也跟朕當初用的毒一樣,伐髓。”
魏無忌的臉色頓時變了,一把揪住屈煬的衣領:“混賬東西,你竟然敢謀害陛下,快把解藥交出來。”
“魏無忌,放開他。”慕容晟睿靠在夏侯纓的肩膀上,第一波毒發來的很快,他竭儘全力的咬牙隱忍,卻依然止不住破碎的痛苦呻一吟,“他是被人……控製了。”
屈煬心中震驚無比,蕭曼竟然能控製人心,她是怎麼做到的,又是怎麼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聽從她的吩咐給陛下下毒的?
“陛下,臣該怎麼做,才能彌補?”
慕容晟睿疼得大汗淋漓,第一次毒發最是痛苦,因為第一次毒發是易經伐髓,斷人七筋八脈,讓一個武道高手,成為一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廢物。
“這是朕該有的報應。”慕容晟睿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從他給獨孤曼下毒的那一日起,就知道他必然會有今日,隻是沒有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快得他來不及反應。
“陛下,伐髓有解藥嗎?”
慕容晟睿搖了搖頭,伐髓根本沒有解藥,縱然有,蕭曼也不會給他,她是要讓他一一品嘗她曾經所承受的痛苦。
“阿曼,朕知道,你就在這,出來吧。”慕容晟睿掙紮著站起來,“你不就是想看我狼狽不堪的模樣嗎?你倒是出來啊,看看我此刻的模樣,是否讓你滿意,能否讓你開心?”
“陛下,您彆這樣。”
“阿曼,你出來!”慕容晟睿大聲喊道,然而沒有一個人回答他,雪越下越大,在樹梢上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紗衣,也染白了眾人的頭發。
“阿曼,你出來啊。”
“不出去嗎?”身後傳來溫柔的聲音,蕭曼沒有回頭,隻是靜靜的看著狀若癲狂的慕容晟睿,臉上滿是冷漠。
“這麼快就過來了,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
南宮煜撐開手中的傘,打在蕭曼的頭頂,自己則是完全暴露在風雪之中,很快身上就染上了一層白色,就連頭發上也是純白的雪。
“可以收網了。”蕭曼看向南宮煜,“按照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來。”
南宮煜苦笑一聲:“就非要跟我分得這麼清楚嗎?你明知道的,隻要你想要,我都可以拱手相讓。”
蕭曼從南宮煜的傘下挪出來,神色清明,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既然萬事俱備,東風也該起了。”
“可要跟我換一換?”南宮煜看向太廟中的慕容晟睿,“我怕你不忍心。”
“不用,我這人一向沒心沒肺慣了,一個慕容晟睿,還動搖不了我的心。”蕭曼冷靜的說道,“襲月,我收下了。”
“她是自由的,是她選擇了你,你收下她也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南宮煜看著蕭曼,“我送你下山吧。”
“你先走,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南宮煜知道蕭曼固執,不敢勉強,當即轉身往山下而去,蕭曼看著南宮煜遠去的背影,眼底情緒複雜難明:“今日同淋雪,且當共白頭,此後,唯願君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