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山洞中，暗暗無光，這時，一點火焰自衛含香手中飄了出來，然後不知何時，有一鼎爐浮現。火焰投了鼎爐之中，立刻有了明亮的火光，將這山洞之中照得纖毫畢現，而且還有熾熱溫暖之意。
可是在這火光的映照之下，柳岩怎麼也感覺不到溫度，仿佛涼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心。
衛含香自顧在看陣法，確定沒問題後，又將火紅色的飛劍化為寸長，然後收進儲物袋中。
她說“這是和光流水陣，能屏蔽靈力波動和築基期的神念探察。隻是這是一次性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一般不會用。”
柳岩也能感覺到這個陣法的奇妙，從進山洞布下法陣之後，他心中一直惴惴的不安好像都減輕了幾分。就連淨生蓮也安靜了下來，顯然不是他用幾枚靈石布置下的法陣可以比的。隻是他顯得心不在焉。
兩人都收了護體靈光，以節省靈力，以及避免靈力波動的散出。雖然有法陣遮掩，可是當下能小心一分自是要小心一分。
看著柳岩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衛含香拋來了兩個儲物袋，說“這是剛才那兩個魔道之人的儲物袋，你看看裡邊有什麼是你需要的。你的那把靈劍明顯是下品，儲物袋裡有一柄品階好的靈劍，你可以用這把。”
柳岩明顯心事重重，接過兩個儲物袋，沒有絲毫的高興，隻是沉默不語，連句謝謝也沒說。
這讓衛含香眉頭一皺，說“你在想什麼？”
柳岩看著兩個在手心中的儲物袋，說道“我在想，師姐你為何殺人的時候那麼果決。你的心裡沒有一絲猶豫嗎？”
衛含香冷笑了一聲，道“殺的都是魔道中人，有何猶豫呢？”
柳岩胸膛有明顯起伏，不過很快就壓了下來，他繼續平靜地說“可師姐在殺他們的時候，不覺得那也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嗎？”
一聽這話，衛含香眉頭一蹙，道“魔道中人在凡間肆虐，處處破壞人間氣運，他們造成的殺戮，更是數以萬計。更是將凡人魂魄封在器物之內，不得超生，不得解脫，隻能生生備受折磨。你說他們在殺人的時候，或者聽到他們的靈器之中，有死者在哀鳴的時候，會有一絲惻隱和後悔嗎？”
柳岩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簡單到在殿中所學，以及集中授業時他寫得術論，都有對待魔道之人的看法。這兩個門派似是天然敵對，但也共生共存。沒有魔道為非作歹，何來正派人士之說。
可是他不知為何，知道自己想的不對，但看到兩個人就這麼在眼前被斬殺，還是有點心裡不是滋味。
衛含香看了柳岩一眼，冷笑道“你該不會還沒殺過人吧？”
柳岩雖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片刻之後，還是輕輕點頭。他至今沒有殺過人，也從來未起過殺人的念頭。當年越國士兵在竹林間追殺他，他本來將對方彎刀奪過，能殺掉對方。可是刀到了那人頭頂，終究還是揮斬不下。就是在棲霞林中遇到的閔烏，他也沒想著殺了對方，還給對方留了一線生機。
衛含香突然問道“你和我說過，你之前碰到魔道之人，最後隻是將其打成重傷，丟在了天溟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拿了對儲物袋後，他還受著重傷，你覺得他還能在天溟澗下存活嗎？山澗中的銀霜大爪蛙可不僅是看著好看。它們正在排卵，需要大量的食物。你把那人丟在那裡，難道不是置對方於死地嗎？”
柳岩還想分辯“我沒有想殺他，隻是……”
接下來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正如衛含香說的，柳岩自是知道，將一個受傷很重的人獨自一人丟在天溟澗，是何等危險。他自以為是的還給對方留了一枚靈石，不過是惻隱之心在作祟，如此能讓心安一些。可是自己沒有想殺他的念頭嗎？
回憶過來對方偷襲，想置自己於死地，當時血氣上湧，自是有殺對方的念頭。此時平靜下來，倒在想這些殺人對不對、好不好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何答案，難不成真的要殺一個之後才會有確切的感受，才能知道答案？
他忽然想起了當初在淨生蓮中斬殺的螳螂妖，其實妖獸到了螳螂妖那種地步，已是有很多擬人的神情。當初斬殺螳螂妖的時候，他也是靜靜看著那一片光雨將螳螂妖焚化，聽著它不斷發出的似是痛苦的嘶嘶之聲，隻覺得耳中一片密密麻麻。可當時他沒有這樣的心情，在他心裡，人是人，妖是妖，是不一樣的。
柳岩想了想，想不出答案，而且不自覺地又將手指抬起，去摸下眼瞼。
衛含香這時突然說道“師弟，你應該去塵間曆練曆練，尤其是有戰亂的地方。看到了黎民疾苦，你對魔道之人就不會有同情惻隱。而且……”
衛含香突然一頓，接下來語氣變弱，輕輕說道“你要是親眼看到過你重要的人慘死在魔道之人的手中，你對他們就隻剩下了恨意，不死不罷休！”
衛含香在火光的映襯下，瞳中似有浮現起了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滿天烏雲之下，他輕輕一笑。那笑瞬間明亮了半邊天空。
衛含香也不說話，隻留下柳岩一個人在慢慢回味。
他心中沒有答案，他內心深處是不想殺人，即使想致人於死地，也不想親自動手。
可是隻要在修仙一途，以後難免不會手染鮮血，這一天隻是來的早或晚而已。
隻是這一天他希望能來得更晚一些。
衛含香這時說“我們修的是仙，不是佛道那些出口閉口為了蒼生大眾，不講究殺罪因果。我們修的是道心。道心有成，修為到了，就能飛升。你這慈心，將來在修仙界裡是要吃大虧的。不過你年歲還小，經曆多了，自然會懂。”
柳岩很想說你年齡也不大，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知趣收回。
衛含香的凜冽果斷，很明顯之前已經殺過人，而且不止一個。隻是接下來的路，兩人還要並肩而行。棲霞林雖說很大，可是萬魔宗的人也多，難免不會再遇見一兩個。以這個師姐修為，煉氣十二層，隻要不遇見執事，或者修為高的妖獸，自是可以來回縱橫。
這一路行來，難免不再殺幾個人。
如此一想，柳岩隻能再心中歎氣，臉上卻表現不出什麼。
或許，接下來，在衛含香的行事風格之下，他手上也要染上鮮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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