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去之後的山林中,再次變得安靜起來,原先在山洞附近打窩的小動物,忽然失去了溫暖,又紛紛自睡夢中醒來,往深了的地方去藏。
這個時候,一道流光自遠方而來,落在山洞之上。
光芒收斂,趙執事收了靈劍,三人徐徐而落。此時崔浩的臉色非常不好,一下了靈劍,他就直落地麵,然後扶著一棵粗大的樹乾,向前一趴,竟哇哇吐了起來。在一旁的趙執事見此,怒罵一句“真是廢物,連這等飛速都承受不住!”
崔浩雖然心裡有苦,想百般反駁,可懾於趙執事的威勢,不敢多言,隻悄悄運起靈力,緩解一下胃中翻江倒海的難受。
旁邊的吳廣元臉色也不好看,落下遁光之後,他喉間吞咽幾次,如此才有血色。方才趙執事遁速之快,直將築基修士神威全部施展,還不加什麼屏障法術,任由狂風激蕩,冷氣侵體。他還好說,雖麵色有異,可修為在那裡,勉強也能支撐。可崔浩僅是煉氣六層,哪裡禁受得住?
他本想為崔浩說上兩句話,可是抬眼一看,見趙執事眼中血絲彌漫,手抑製不住顫動,哪裡敢說半句話。
他心中頓時浮現不妙的感覺,不住在想,難道他們殺掉的趙列和這趙執事實則有更深的關係?
趙列在宗中一直都是生命不顯,要不是強行加入此次押送之旅,他們之間本不會有什麼交集。可現在看趙執事麵上怒容,已隱隱覺得不妙。他忽然將目光落在了崔浩的身上,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忽然恭敬道“趙執事,這就是我留在李新兒身上追蹤印記最後消失的地方,不出意外,最後他們是停留在這裡。”
趙執事盯著下方,閉上眼睛,細細感受,片刻之後,他眼睛驀然睜開,露出烈日般刺目的精光,忽然伸出手來,握成龍爪之狀,朝下方狠狠一抓!
山洞之上,風瀾乍起,煙霧四合,竟形成一張巨大透明的爪子,狠狠抓在了山洞之上。然後山洞之頂的岩板,連帶數根高大的樹木,齊齊被提了起來,露出裡邊的情景。
雖然半天過去,山洞之中很多地方覆上了一層寒霜,還有很多受驚活蹦亂跳的身影,可仍能看出之前有人在此停留過的痕跡。
趙執事看了一眼,忽然一拳搗出,將這這一切泯滅為虛無。如此仍不解氣,向天空大吼一聲。
他忽然看向了吳廣元一眼,伸手一抓,吳廣元領口一緊,就飛了過來。然後盯著吳廣元,咬牙切齒道“帶我去列兒死去的地方!”
吳廣元心中頓時升起忐忑之情,不過倒是還能穩得住氣,麵不改色,道“趙執事,您先將我放下,弟子這就帶您過去!”
說完之後,趙執事奴哼一聲,狠狠一甩,就鬆開了手。吳廣元這才如蒙大赦,喘了口氣,可是他眼中卻微不可察閃出陰冷之色。他本也是能成為築基執事之人,和趙執事並肩而立,即使短時間內到不了築基中期的地步,也會被當為執事,給與最起碼的尊敬。
結果現在不但成不了,還因為受傷修為有所倒退,被趙執事蔑視,像下人一般使喚來使喚去。在可以想象得到的未來中,他築基之路會更加艱難、坎坷,若沒有機緣或者合適的謀劃,就是此生,恐怕此生再難築基。
他忽然在心底一歎,不敢多言,收斂起來各種異樣神色,儘可能做到卑微一點。
在天道宗中,他深刻知道,就是趙執事不小心殺了他,也不會有太大的懲罰,最多就是此後十年俸祿減半,不得參加一些宗內活動。如此不痛不癢,不得不讓他小心謹慎一些。
他彎下了腰,顯出比之前還要恭敬之態,然後道“請趙執事隨我來。”
隨後他就祭出那把猩紅長劍,化為一道靈光,在前邊帶路。趙執事見此,緊跟了上去,兩道靈光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飛在林地的上空。
他們走了之後,扶著樹乾乾嘔的崔浩再也撐不住自己身軀,頹然坐下。他內心泛起一陣冰冷,尾部痙攣,如生一場大病。自從踏入修仙之途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可此刻他抑製不住身體的恐慌,不住哆嗦,連嘴唇也在發白。
隻有他內心清楚知道,他根本不是禁受不住寒風吹灌,而是在趙執事身旁,一直在害怕和恐慌。
和吳廣元相比,他終究還是差了一籌,這個時候他才忽然明了,原來演不過吳廣元,不止是因為他年齡大,老成,經曆的事情多,而是吳廣元本身修為不低,才能鎮定自若。而他不行,趙執事怒氣一升,威壓一散,他就惶恐不安,抵禦不住,也無法壓製下去。
他不想再和吳廣元和趙執事走了,在他們兩個身旁,他隻覺自己像一隻在老虎身邊的小兔子,隨時都有性命之危。可事務殿的執事已經安排下來他們三人一起調查,要是中間逃跑,他要怎麼說呢?會不會被趙執事當場滅殺,就地正法?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情不願跟了上去,這次他是自己飛行,升起了護體靈光,以抵擋這吹徹不休的寒冷之氣。可是即便有了庇護,崔浩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他此刻的心就像這蒼茫的天空,已經白了很多天,應有一場大雪,可就是垂而不落,一直散發著無儘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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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山林上空中飛著的吳廣元,見到一處處折斷的枯樹,以及明顯的打鬥痕跡,就減緩了遁速,然後和身旁趙執事說道“這就是璿龜逃出之地,我和宗中其它弟子牽製璿龜,誰知道這璿龜不受禁製束縛,我們動用種種靈器,才勉強將它困在此地。”
趙執事隨著吳廣元的說話聲一一看去,隻見遍地狼藉。他修為要高,隨意一瞥,就能看到更多細節的東西。比如斷折的樹木,是自哪個位置斷掉,一些切口呈繃裂之勢,顯然是被璿龜撞斷,一些切口則很平滑,應是劍形靈器所為。
還有一些在枯黃色的大地中留下的斑駁色塊,最多的是炭黑之色,是烈焰或者威力大的法術打落在地麵之後所留。他近視眼一看,就大概能分清楚施展的是何種法術。而還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紅點,正是已經凝固且淡薄的血漬。
趙執事怔怔然看了一會兒,臉上忽然露出悲切之情,他伸手一抓,就將一捧染血的黃土抓入手心之中。不知施展何法,這土到了他身前之後,土壤和凝固的血漬竟分離開來。土壤墜下,隻留下點點血漬,然後這些血漬凝聚起來,形成了芝麻大小的血珠。
趙執事忽然結出一個詭異的手勢,手上升起濃鬱的血光,最後一指,血光化為一注,飛入這凝固起來的血珠之中。片刻後,忽然這粒芝麻大小的血珠亮出了奪目的光芒。
光芒之中,竟出現了一個人影,儘看背影、輪廓,吳廣元的瞳孔驟然一縮,心若被捏住一般,差點就要停住。饒是他有莫大的涵養和淡定,此刻也不禁浮現驚訝之色。
那個在血光中飄著的淡淡的透明的虛影,正是趙列!
此刻趙列忽然轉過身來,直直看著趙執事,雖然是模糊的臉,可是仍能看出他慌亂的神情。隻是突然之間,他麵露痛苦之色,濃鬱的血光流動起來,趙列整個人就像融化了一樣,眼睛流出瀑布般的溪水。他的臉上露出哀怨之色,有恐懼、害怕、不安,有濃濃的怨氣。
他忽然說道“我死得好冤呀……”
隻是這話還未說完,血光再也支撐不住,潰散開來。連帶著裡邊浮現的虛影小人,化為一陣星星點點,逐漸消散。
趙執事悶哼一聲,古銅色的臉龐肉眼可見變得黯淡。他似是胸口一疼,張口就要吐些什麼,可是被他抿緊的嘴唇堵住,隻有一絲鮮血自嘴角溢了出來。
而一旁的吳廣元本來臉上浮現出了莫大的恐慌,好在看到趙列的血光身影轉瞬即逝,立馬又恢複了過來。他看到趙執事在施展完此法之後,氣息有所下降,這下徹底放下心來。如此之法,肯定不能施展數次,而且召喚出來的趙列,明顯隻是一段殘破的神魂,不能說出太多的話。
見狀吳廣元心安了下來。
他連忙飛到趙執事身旁,一臉擔憂,作勢欲扶,關切問道“趙執事,您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