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他指尖冰涼,還是她的手心了無溫度。
“聽說那些醫生想讓您上國外治療。”
“嗯。”
“您會去嗎?”薑裡扭頭看向他。
“你要去嗎?”四目相對,崔止晏八風不動。
“我說去,你要帶我走嗎?”薑裡不太有所謂,錯過他深邃眸底,懶洋洋望向天際。
那是一片沒有儘頭的天空。
崔止晏看著女生的側臉,半晌,聲音徐容,像是一種深思之後,僅此一生的承諾“隻要你來。”
他伸出手。
薑裡輕輕歎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天幕低垂,低的快要跟海水融為一體,冰涼海浪沒過了腳踝,打濕翻飛的白裙,靜靜垂在透徹的海水中,下墜。
她一時玩心大起,彎腰鞠起一把海水潑向遠方,一並將回聲交纏“你怕死嗎?先生!”
崔止晏站在她的身後,相距幾步距離,斜陽將兩個人的背影越拉越長,也越拉越遠,他將伸出的手收回,長身玉立,背影寂寥落拓,久居人間,一哂,嗓音莫測“命罷了。”
“這個海螺很漂亮。”薑裡忽然轉頭,眼睛極為清亮,落入辰星,一瞬將距離拉近,“聽說朋友之間會互相分享,給先生了。”
那天他們不僅看了海,也見了曆史文物的藝術展,沿著展覽的年代,看過古時的畫卷。
“那是平陽公主啊……”
“曆史上平陽公主的下場算不上好。”
看展的人低聲說,語氣莊嚴,敬畏著久遠的曆史。
畫像中的女子側倚朱欄遠眺,眉眼間似籠罩著一抹淡淡的愁情。
畫像中的右下角,落下皇家印章,朱泥墨字,因著年代久遠,早已斑駁。
有人被畫像吸引,久久駐足。
四周擺放的青花瓷器,狼毫墨硯,似乎都成了陪襯。
有國際攝影師得了許可,可以在展覽中拍攝相片,剛好按下快門,在平陽公主的畫像下,還有兩道駐足的身影。
那畫麵是如此雋永,以至於攝影師反複看了又看,到底沒舍得刪除。
意外之下,也成了有人唯一一次出現在鏡頭中的痕跡。
直至夜深,月朗風清,崔止晏在展覽外敲了根煙,沒有點燃,指腹摩擦著複古金屬打火機的滑輪,習慣性的陷入沉思,抬睫問她。
“走麼?”
未完的答案。
未儘的話。
“你出國吧。”薑裡在後方說,“旁人都說您命薄,我倒覺得您會長命百歲。”
展覽外的光影一盞盞熄滅,他的輪廓也陷入昏沉中,像是一場輝煌的舊夢,溫厚倨傲的牽動人心。
他淡淡一笑“這算答案麼。”
夜涼,風重。
遠處有蟬鳴聲響。
薑裡在黑暗中上前一步,奪過他長指間夾著的煙,騰的一聲,極有質感的滑輪摩擦聲響後,幽藍火焰轉瞬即逝,薄白煙霧嫋嫋上升,動作倒是雲淡風輕。
“先生之所以會看到我,是因為您孤獨。”
孤獨的人,往往記得會久一些。
幽藍的火焰在兩個人中間明滅閃爍,映出女生烏黑的眸,和他沉山眉眼。
勾勒出男人峻挺的鼻梁線條。
他眉眼微闔,薄唇翕動,似乎在說,錯了。
“記住我吧。”
“來年我喜歡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