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談妥了,周硯秋也不含糊,當即去後邊取了六十塊現大洋,拿紅紙封好了,還貼心的罩了一個布袋子,方便攜帶。
耿嘉平自然看不上這六十大洋,但還是捏著鼻子拿了,又按照邱高峰的囑咐,主動給周硯秋留了一張片子。
“掌櫃的,這是我的片子,實話說,我家裡還有不少這樣的書,就連這畿輔通誌其它幾函,也不是沒有,要是有彆人要這書,你就給我打電話。”
周硯秋滿臉堆笑接過來,“您看你看,我的柳爺誒!我剛想厚著臉皮問您要個地址什麼的,以後也好登門拜訪,您就拿出片子來了。”
一邊說一邊把汲古閣的片子也掏出來,兩手遞給耿嘉平。
等耿嘉平走了,周硯秋才拿著他的片子看了幾眼。
心裡嘀咕道:這人都混到賣祖產的份兒了,還有名片呢,看著片子,是新印的,這人也怪,就寫個名字,然後留了個號碼,沒有任何頭銜。
隨手把名片收起來,看著桌上那一函畿輔通誌,不由得笑了兩聲。
這個姓柳的還說什麼有人還要買,就給他打電話,這畿輔通誌是什麼香餑餑?
周掌櫃大小就在琉璃廠廝混,這玩古籍善本的,大多喜歡的是手稿筆記,要麼就是一些詞話之類的集子,或者一些名著的珍惜版本。
比如琉璃廠有個大名鼎鼎的老主顧,叫胡洪騂,曾經花數千大洋買了十六卷全本的《水經注》,轟動一時。
畿輔通誌這玩意兒,說工具書不是工具書,說史書不算史書,也不知道那位段爺是怎麼了,對這書這麼感興趣,彆人誰還會買呢?
一邊想著,一邊指點小夥計,“把茶收了,下回有點眼力見,上這麼好的茶乾什麼?這一函書收好,給段爺下帖子,請他來。”
小夥計一邊麻利收拾,一邊恭維道:“爺,您這樁生意又做成了,這世道,彆的鋪子生意都是越做越差,咱們倒是越做越好了,頭兩天我還聽彆人說,彆看周掌櫃年輕,可還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人沒有不愛聽好話的,如果有,那就是裝的。
周掌櫃自詡風雅之人,整日吟詩作畫飲酒品茶,捎帶手就把錢掙了。
聽了小夥計這話,笑罵道:“不用說好話,買賣做成了,少不了給你一塊八毛的賞錢!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咱們行的是雅事,當的是儒商,那些人跟咱怎麼比?”
小夥計也機靈,“謝掌櫃的!我這就去給段爺下帖子。”
收拾完茶水,又把畿輔通誌包好,隨後取了一張大紅帖子,出門去了。
小夥計對街麵相當熟悉,東繞西繞的抄小路,中間還找了個燒餅攤,買了一個芝麻醬燒餅,順便跟攤主低聲談了兩句。
汲古閣,周掌櫃心情很好的哼了兩句戲。
心裡不斷盤算,這筆買賣得掙錢,但不能掙得太狠,那位段爺在偵緝隊做事,得跟他搞好關係,萬一以後遇到什麼事兒,說不定還能求他。
六十大洋收來的,賣他六百,不算多吧?
正尋思著,外邊進來個年輕人,一身瑞蚨祥的暗金緞子麵大褂,胸口墜著白金表鏈,手上戴著大扳指,頭發往後梳著,不知道用的什麼頭油,油光水滑,蒼蠅都站不住。
說話也不怎麼客氣,“聽說你這是琉璃廠的大鋪子?怎麼著,都有什麼?”
周硯秋一看,臥槽,今天是財神爺照顧,合該我發財啊!
來的這人又不知道是哪家少爺,看著傻不拉嘰,這種年輕人最好騙……最好打交道。
“哎呦我的少爺,您來了?我們這裡地方小,興許您看不上眼,但您要是對什麼物件感興趣,我就給您去淘換呀?我就是拚著賠本,也得伺候好您!”
年輕人咂咂嘴,“有畿輔通誌沒有?”
周硯秋張張嘴,一時間竟然沒說出話來。
這他媽都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