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菲勒蒙心中更加焦躁不安。他下意識地握住門把手,用力一擰。
“哢噠。”
門竟然開了。菲勒蒙還以為門上掛著鏈條,於是又拉了一下,沒想到門竟然直接打開了。
他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如果現在進去,豈不是中了勒布朗的圈套?但如果就這樣回去,他又心有不甘。
最終,菲勒蒙還是咬了咬牙,拿起畫布,走進了房間。
“赫拉瓦爾先生?”
房間裡一片漆黑,即使是大白天,也看不到一絲光亮。
所有的房門都緊緊關閉著,沒有一扇窗戶透出光亮。菲勒蒙仔細一看,才發現所有的窗戶上,都掛著厚厚的窗簾,將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不,那不是窗簾。
菲勒蒙走進房間,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地板上鋪著一塊阿拉伯風格的地毯,但此時,這塊原本精美的藝術品,卻被剪成了無數碎片,隨意地散落在地板上。菲勒蒙順著地毯的碎片看去,發現它們竟然被塞進了窗戶的縫隙裡,將窗戶堵得嚴嚴實實。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菲勒蒙對這位素未謀麵的畫家,又多了一分了解。他似乎對光線有著病態的厭惡。
不僅如此,房間的牆壁也十分奇怪。
菲勒蒙一開始並沒有發現異常,直到他走到牆邊,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才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牆壁上,竟然沒有貼壁紙。裸露的牆壁坑坑窪窪,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地刮掉了一層。
這種痕跡,通常隻會出現在年久失修的廢棄建築裡。像這樣新建的公寓,就算撕掉壁紙,也不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損傷。
菲勒蒙心中,再次湧起一股不安。
如果這不是時間造成的,那就隻有一種解釋——赫拉瓦爾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他握緊拐杖,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對方會突然從黑暗中衝出來。
當他走到走廊儘頭時,又發現了一件更加詭異的事情。
牆壁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照片。菲勒蒙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昆蟲的標本,走近一看,才發現那些都是用相紙打印出來的照片,隻不過表麵被人用膠水覆蓋,看起來亮晶晶的。
這些照片,每一張都被人為地破壞過。
照片上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無一例外,他們的臉都被惡意地塗抹、拚接,看起來十分怪異。
照片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問題在於,那些原本正常的人臉,被人用剪刀剪下來,然後又胡亂地拚湊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效果。
孩子的臉上,被貼上了老人的眼睛;男人的臉上,被換上了女人的鼻子。還有一些照片,被人用黑色的馬克筆,在上麵亂塗亂畫,將原本清晰的麵部輪廓,破壞得麵目全非。
“這到底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
菲勒蒙正看得入神,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走廊儘頭的房間裡傳來。那聲音充滿了痛苦和絕望,仿佛正在經曆著什麼非人的折磨。菲勒蒙心中一驚,握緊拐杖,快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房間的門虛掩著,從門縫裡透出一絲微弱的燭光,隱約還能聽到有人在低聲啜泣。菲勒蒙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堆滿了畫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顏料味。那些尚未完成的畫作,就這樣隨意地堆放在一起,仿佛是被主人遺棄的垃圾。
在房間的正中央,一個男人正坐在畫架前,低聲哭泣著。
而在他的身後,那幅引發了所有事件的肖像畫,正靜靜地掛在牆上。
勒布朗並沒有說謊,菲勒蒙第一眼看到這幅畫,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安。它與梵高的那幅肖像畫十分相似,但人物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畫中的三個人,菲勒蒙、亞瑟和瑪麗,都麵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眼神空洞,仿佛三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菲勒蒙的眼睛被人用顏料塗抹,看起來血肉模糊;亞瑟的身上,纏繞著一條巨大的章魚觸手;而瑪麗,可憐的瑪麗,她的頭顱竟然被人砍了下來。
究竟是什麼人,懷著怎樣惡毒的心思,才能畫出如此恐怖的畫麵?
“你是誰?”
還沒等菲勒蒙回過神來,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鎖。”
“是嗎?不管怎樣,我現在不想見任何人,請你離開。”
男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他似乎這才意識到房間裡有人,猛地轉過頭,當他看清菲勒蒙的長相時,頓時愣住了。
“啊,你,你是……”
“你是文森特·赫拉瓦爾?”
眼前的這個男人,比菲勒蒙想象的還要年輕,也更加瘦弱。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嘴唇乾裂,仿佛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是我,我就是文森特·赫拉瓦爾。你是……沒錯,你一定是菲勒蒙·赫伯特。”
菲勒蒙雖然從未見過他,但他卻像是老朋友一樣,熱情地招呼著菲勒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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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還要我離開嗎?”
“不,不,當然不用。你能來,我真是太高興了。快請坐,你腿腳不方便……”
菲勒蒙的假肢平時都藏在褲腿裡,一般人很難看出來。至於拐杖,那就更常見了。
赫拉瓦爾從未見過菲勒蒙,卻知道他腿腳不便,這說明,他早就對菲勒蒙的情況了如指掌。
菲勒蒙沒有多想,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關於這幅畫的事情。”
“我的畫?”
“沒錯,就是它。”
赫拉瓦爾聽到這句話,原本慌亂的眼神,突然平靜下來。
“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十年前,我在蒙馬特高地的一家酒館裡,夢到過今天發生的一切。我預感到,一場巨大的災難即將降臨。”
赫拉瓦爾的聲音平靜,語氣理智,但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菲勒蒙沒有理會他的瘋言瘋語,而是解開布包,將裡麵的畫布取了出來。
那幅梵高親手繪製的肖像畫,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赫拉瓦爾看到這幅畫,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有驚訝,有失望,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釋然。
“你對這幅畫了解多少?”
“不,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它。但我能猜到是誰畫的,一定是文森特,對吧?他現在還好嗎?”
“他六年前就自殺了。”
“什麼?”
赫拉瓦爾臉上露出了菲勒蒙今天見到的,最真切的表情。
“太遺憾了,我感到非常遺憾。”
“你們關係很好嗎?”
“不,我們隻是偶爾會在酒館裡喝一杯。自從他離開巴黎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你當然有權利知道真相。你一定很好奇,我和文森特,是怎麼知道你的長相,又是怎麼畫出這幅畫的?為什麼我們會畫出兩幅一模一樣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