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勒蒙·赫伯特必須承認,他並非什麼美食家。
在英國生活,就意味著要與自己遲鈍的味蕾達成某種不公平的妥協。如果他真的對美食感興趣,早就應該自己學做菜了。
他之所以對食物如此不講究,純粹是因為他口味不挑剔。大多數時候,他都滿足於烤麵包配烤豆子。即便偶爾想要吃點好的,他也隻會去法國餐廳。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瑪麗經常會讓他那低到不能再低的期望落空。雖然不能苛求一個沒有經過專業烹飪訓練的女孩,但她總是能變著法子端出一些來源不明、充滿地方特色的菜肴。
儘管如此,倫敦,這座美食之都,也難免會走下坡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菲勒蒙經常會對日益惡化的餐飲環境感到震驚。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糖精。
這是在阿瑪瑞利斯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正如之前提到的,菲勒蒙蘇醒的消息不知怎麼就傳開了,各界人士絡繹不絕地前來拜訪。這讓他還沒能完全康複,就不得不麵對堆積如山的“作業”。
其中,有一位客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是一位身材瘦削的年輕男子,不合身的西裝顯得他更加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不過,他的臉色還不錯。雖然和不久前還奄奄一息的菲勒蒙相比有些不妥,但至少比他看起來更有活力。
“好久不見,博士。”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脫下的帽子放在胸口。
“真是沒想到。”
菲勒蒙費力地支起身子,上半身靠在床頭。
“抱歉,我身體還沒恢複,隻能在床上招待你。”
“不,應該是我等您康複之後再來拜訪的。”
他帶著特有的外國口音說道。
“那麼,你今天又找到什麼特彆的畫作了嗎?”
年輕人,諾埃爾·奧古斯丁尷尬地撓了撓後頸,寬鬆的西裝袖子滑落下來。
“那個,其實我已經不做字畫生意了。”
“怎麼回事?”
“我發現自己好像不太適合這個行業。”
“你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嗎?”
他尷尬地笑了笑。
“我賣出去的畫裡,好像有贗品。”
菲勒蒙聽到這個回答,頓時啞口無言。雖然他對藝術也一竅不通,但這也太離譜了。
“我的業內口碑一落千丈,為了躲避訴訟,我一直在國外待著。所以這段時間沒來看您。”
雖然聽起來很嚴重,但當事人卻顯得十分平靜。
“真是遺憾。”
“沒關係,多虧了這件事,我開始了一項不錯的生意。”
“這麼快?”
奧古斯丁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菲勒蒙和他的交情始於地下墓穴事件,但每次見麵,他的職業都不一樣。
在父親手下做事的時候,他看起來唯唯諾諾,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個冒險家。或許他父親早就看出了他自由奔放的本性,所以才一直壓製著他。
“你現在做什麼生意?”
“糖精生意。”
他回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自豪。
“糖精?你也開始做這個了?”
最近,菲勒蒙一聽到這個詞就反胃。
他並非有意貶低倫敦廚師的創新精神,但他們的方向確實大錯特錯。
太甜了。以前用砂糖的時候就已經夠甜了,現在到處都是糖精,在外隨便吃點東西,都感覺牙齒要被甜掉了。
“彆這麼說,這可是現在最熱門的生意。”
“是嗎?”
“全世界沒有哪個國家比英國消耗更多的糖。”
“我早就猜到了。”
這並不奇怪。
“自從美國南部開始大規模種植甘蔗以來,對美貿易的逆差就越來越大。所以,糖精應運而生。政府正在大力推廣糖精產業,因為它不需要廣闊的田地,不需要適宜的氣候,也不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隻需要一個工廠就夠了。這簡直就是現代的煉金術。”
菲勒蒙靜靜地聽著,突然說道
“你知道嗎?凡是和煉金術沾邊的,十有八九都是騙人的。”
“不要隻看字麵意思,要看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