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從鄰裡鄉親的口中聽說,她這些年寄回家的俸祿原來全被村長一家占為己有,父親去鬨,卻被人打出來,腿都斷了一條。
村長在村子裡極有威嚴,是這一帶唯一的富戶,但從沒有土匪敢去打劫,據說是因為村長有一位在南雲府清至洲當刺史的遠房親戚。
是以,沒人敢為了一個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人去跟村長作對。
廣昭王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人都在顫抖。
沒有銀錢,父親隻能憑借著給人做些微末的活計,或者上山挖些野菜,才堪堪活了下來。
村子裡其餘的人都很窮,沒人有多餘的飯食能夠幫助他,就算有人看不過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春日裡還好,山上長滿了鮮嫩的野菜,還能勉強堅持。
但一到冬天就很難熬,家裡沒有存糧,僅剩的一塊地也因為要給她籌錢參軍而早早賣掉了,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他熬過了四個冬天,在第五個冬天的時候,終究沒能熬過去。
聽鄰裡說,父親最後是想去鎮裡找她,鄰裡都勸他不要去,但他不聽,一直嚷著要去找女兒。
鄰裡問他去了鎮裡又如何,他女兒不在那。他聽後沒說什麼,鄰裡以為他聽進去了。
但沒想到,他還是去了。
由於是冬日,村裡的路很難走,鄰裡並沒發現他不見了。
要不是剛好她回來,不知道父親的屍體要在路邊凍上多久。
“……您是不是在怨我,所以要懲罰我的孩子……”廣昭王聲音發顫,眼底漸漸紅了。
門窗緊閉,卻有一絲寒風飄了進來,似乎在回應她說的話。
良久,廣昭王俯身靠近顧燕,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母親會治好你的。”
寒風忽然凜冽,門窗開始晃動。
廣昭王眉眼間變回冷漠之色,她直起身,聲音充滿寒意,“二十年了,還不夠嗎!是您也好,是其餘的孤魂野鬼也罷!有什麼事就衝我來!”
下一秒,空中忽然出現一道童稚的笑聲,清脆剔透,猶如世上最純淨的存在。但細聽,卻能感受到其中的陰冷之意。
廣昭王麵色發寒,手上青筋蹦起。
……
顧燕猛然睜開眼,發現自己已回到了靜華堂,她大口的喘著粗氣,在夢裡差點被鬼殺掉,那種感覺,現在回憶起來,都讓她倍感真實。
就好像不是夢一樣。若不是她在最後關頭識破了鬼的偽裝,她有種直覺,自己真的會死。
室內昏暗,沒有一絲光線,在她床前還掛著一層厚厚的帷幔。
想起剛才做的夢,她不禁抓緊了身下被褥,後背已經被冷汗浸,喉嚨乾澀不已,眼睛也疼。
顧燕控製不住的揉了揉眼睛,然而更加疼痛,她隻好放棄,順勢坐起身,靠在架子床邊上,朝外間喚道“來人,拿茶水進來。”聲音平靜,但細聽之下有絲顫抖。
在黑暗中,有一團黑霧隱藏在床頂的帷幔上,死死地盯著下方的人。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她隻能望見帷幔若隱若現的花紋,其餘的什麼都看不見,一片漆黑,仿佛不是環境太昏暗,而是她已經瞎了。
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撩開帷幔,遞來一杯溫熱的茶水。顧燕抬頭,還是隻能依稀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是誰?
“是我。”
“表哥?”顧燕眸色微訝,“你怎會在此,紀聽呢?還有,我的眼睛如何了?”
謝芝握住她的手,把茶杯遞到她唇下,柔聲道“你不是渴了,先喝吧,我慢慢告訴你。”
茶水幽香的氣味鑽入顧燕鼻尖,她確實是渴了,也沒發現什麼不對,便就著謝芝的手喝下那杯茶。
隨著她喝下茶水,床頂的黑霧漸漸消散。
顧燕一下喝了大半,但後知後覺有一絲淺淡的血腥味從茶水中浮了上來,她眉頭豎起,正想吐出來,但謝芝似是料到了她的動作,驟然俯身以唇相抵,逼迫她咽下茶水。
“唔!”
顧燕大驚,拚命掙紮,雙手拍打在他身上,“唔!你!”
她的力氣很大,但謝芝同樣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