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低垂著眉眼，在新海麵前說了不少那段時間的紛亂。
總之都是些群臣站隊，潘王躁動不安，朝堂上下將這些事當作笑聞，貴妃娘娘參與奪嫡。
全是些烏遭事，金環樓也遭到了明裡暗裡的警告。
“東家本想著關門歇業，躲開這些紛紛擾擾，可關門了一周，便有不少人在外頭造謠東家這是站了誰誰誰的隊，不敢讓彆的派係的人進來喝酒。
東家無奈，隻能頂著壓力又開了門。
也就是那日之後，金環樓經常有鬥毆的事件，又有小範圍的火災水災的。當時，誰也沒有放在心上，隻說是人多嘴雜，可能有些混亂，東家也買了不少護衛回來，那些打砸鬥毆確實少了不少。
可有一日，金環樓裡來了大人物，當時有不少人說這位是很大概率的未來皇上，讓我們小心招待。
大人物才落座沒多久，金環樓便起火了，很大很大的火，我們姑娘的房間都在頂層，金環樓裡有名有姓的小姐都在化妝，還沒下來。
火勢是從底下燒起來的，小姐們都沒有準備逃走的機會，下不了樓，又跳不出去。很快，樓便化為了灰燼。
大人物在一堆人的簇擁下走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來者是誰。
當時，我作為小丫鬟，早早到了樓下給小姐們催晚上表演要用的酒水，也正因著這樣，我去了後院，逃過了一劫。而小姐和其他姑娘們，都沒能活下來。
我眼睜睜看著樓被燒毀了，驚得動也不能動了，直到樓全毀了。他們說金環樓完了，東家死了，小姐也死了……
火滅了之後，我也去翻過。可隻能拋出一些骨頭，連是誰的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有不少人和我一樣狀如瘋狂的來廢墟裡找自己的家人，可誰也沒找到，到處都是黑的。
我再次變成了流浪的小丫頭，連身契都沒有一張，沒人能證明我的清白，我的來路，我無處可去。
渾渾噩噩在外頭做些雜工，接些洗衣縫補的活計。”
小娘子似乎說的有些累了，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突然又喜氣洋洋的開口。
“還好東家沒死，還活著，他說金環樓那麼多姑娘，隻找到了我一個，很對不起我。
或許是那場大火吧，東家變得虛弱了不少，明明一模一樣，卻渾身透著病氣。
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他隻搖搖頭不願意說。
我提小姐，他也不說。
好像沒有了感情。
他告訴我，金環樓沒有了，會建成湖光宅，這次便不願再把裡頭的姑娘推上風口浪尖了，他說他還想幫助流落的姑娘。
我開心極了，東家之前就對我很好，因著我是小姐的丫鬟，他也會給我些零花錢，給我買吃的，給小姐帶禮物時也給我帶些小玩意兒。雖然送小姐的貴重些，但我喜歡那些小玩意兒，我覺著東家為了花了心思。
我整日呆在東家身邊，他給我租了一個小宅子，偶爾來看我，多數時候，我便在宅子裡玩狸奴。
直到…東家來找我，告訴我湖光宅蓋好了，要請我回去，我便收拾東西跟他走了。
可…可能是因著那場大火吧，東家性情大變，一開始隻是不舒心時對著我們打罵，後來上升到…虐待，我的腿是最早被他活活打壞的。
可每次淩虐完，他又會抱著我哄，告訴我我這樣更美，會有更多人喜歡，我是破碎的美人。
於是有越來越多被收留進來的小女孩小男孩被這般對待，甚至用上了工具。
隻有我，或許是篤定我不會背叛他，他對我總是沒有什麼防備心的，也沒將我關起來。所以比起他們，我似乎神誌更清醒些。
再後來，他找了很多人來，我們賣身也賣藝，如他所說，我的這雙腿被很多人喜歡，他們看我像看一個精致的娃娃，對我的殘缺讚不絕口。
我也慢慢相信了。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他們是怎麼一瞬間轉移的嗎，其實…就在我那間臥室下麵，還有亭子裡那張大床下麵，隻有扭動開關，便會有一個密道，通到另一個宅子裡去，那個宅子裡還有不少被折磨致死的小孩子。
這麼多年，我一直相信，東家是愛我的，明明一模一樣的長相，東家也沒說過自己有什麼兄弟姊妹，怎麼會…”
那小娘子低下了頭，看著自己已經不會再長出來的腿低低的哭，“如果真的隻是東家性情大變了，他會不會恨我。”
新海有些手足無措，他隻知道今日聽到的事情，很炸裂，讓他又湧起了熟悉的嘔吐感，讓他覺得應該崩潰又不知怎麼崩潰。
……
新海話音剛落，還沒從回憶中完全清醒過來，大理寺眾人都沉默了。
沒想到，從那位小娘子的口中，這似乎還是一個救贖文學。她守著八年前的愛護一直相信著這個麵孔，即使遭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依舊忍著。
隻因著八年前，那份救贖。
那日之後，京都食肆還是每日都會來一些洛川公子的粉絲，又是陰陽怪氣，又是處處為難人。連日裡都有人帶頭分批次前來大鬨食肆，一開始其他食客還有些不適應，可隨著時間的增長，不少人也將他們當成了笑話。
洛川公子竟然也日日前來，不是坐在一邊喝茶吃點心，就是在二樓看著下麵的粉絲鬨。
安巧發現，這位洛川公子不知道是不是童年過得不幸福，總之他似乎很享受彆人的吹捧和為他不顧一切的態度。
結合顧青雲所說的，大抵是雙胞胎，隻能留一個的說法，安巧更覺得這人是頂替的。
“小娘子最近怎麼不愛說話了？我還是喜歡那條舌頭。”洛川公子看自己的粉絲走的差不多了，也走了下來，靠在櫃台前，氣若遊絲的問安巧。
安巧無奈，“客官今日消費一兩三錢。”
洛川揮揮手，身後的小廝便將銀子遞了上去，“小娘子可真是倔，但還好，我就是喜歡倔的。”說完邊咂吧著嘴，便笑的滿臉猥瑣。
因著動靜太大，還帶了些咳嗽。
雖然稱不上害怕，但安巧覺著這樣真的膈應人，每日像個監控似的，隻盼著大理寺可以快點查出來，將這人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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